听到这句话，何教授显然是意外的。
事情原委要从蓝天城计划正式开始没多久说起。
见到曹月的那天，她在龙海集团大厅一直缠着大厅的前台秘书要见查仲文。这个面黄消瘦的中年女人没有预约，理由也不够充分，所以前台秘书拒绝了她并请来了保全。
我上前寻问，听了秘书的说明之后，我礼貌对她说：“让您上去见查先生，确实是不符合规定。如果您真的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如果时机合适，我可以帮您转达。”
“不行，我要亲自见。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极有可能当作没发生的‘转达’上。”曹月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我笑笑，秘书小姐在旁边说：“这是查先生的助理米助理，除了她之外，真没有人可以帮你转达了。”
闻言，曹月面露尴尬，连说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旁边有一家还不错的咖啡。”我一边邀请，一边用眼神向秘书小姐示意没事了。
在咖啡店，曹月很直接地问我，龙海的蓝天城项目是不是会请何天教授做顾问。
对此，我有些惊讶，面上淡淡地回：“首先，蓝天城确实是需要和环境保护领域的专家合作，这个在媒体都有报道过。但是，是不是会邀请何天教授，现在还是未知数。”
“蓝天城是龙海集团今年的大动作，以何天在业界的地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曹月口吻很是坚信。
我再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比我年长很多的女人，衣着朴素，瘦瘦小小的，眼神里却全是故事。
“不过，他拒绝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她又说，“所以这次我主动来找查先生，其实是想帮助他的。”
我蹙了蹙眉头：“为什么，你一定要何天教授成为蓝天城的顾问呢？”
“因为......”她很是认真地看着我，“我不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这个人不喜欢被威胁，更不喜欢被勉强。”
“所以，你想要他因为你......被威胁，接受被勉强。”
她不置可束地看着我：“或者，他可以选择......自我毁灭。”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米小姐，虽然这是和你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有一种直觉你可以帮我这个忙。你看过这封信之后，有需要再联系我吧。”
......
听完这一切，何教授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深沉又带着愧疚。
随着车子缓缓在一户小院前停下，我们下了车，我带着何教授走进黑漆漆的小院，打开了小院里昏暗的灯光。
小院里只有一幢简陋的平房，一室一厅的构造很是紧凑。
“曹月住在这里？”何教授四处打量。
“对，她一直都住在这里。我来过这里很多次。”我说，请他在沙发上坐。
“那她人呢？”
我把背包放在一边的斗柜上，打开卧室的门，又打开灯。
卧室里的桌子上，摆着曹月的照片，还有香炉。我从抽屉里拿出三支香点燃，动作缓慢地插进香炉里。
“曹月，你不想见的人，我还是给你带来了。”我对着照片说完，转身请何教授进来。
他难以置信地迈步进来，口中喃喃地念着“怎么会这样。”
在照片前呆住了几分钟，他瞪大了双眼，冲我大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去见你之前，曹月就已经过世了。”我面无表情地答，“准确地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确诊癌症了。”
“癌症？”何教授不敢相信地冷笑，“她怎么会得癌症的？怎么会？”
我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对他这样子的激动，心里没有半丝难受。
就这样，何教授呆站在曹月的照片前，足足有十几分钟，都没有再说过半个字。也许他在质问，在忏悔，在悲痛......无论是什么，我都觉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曹月这个名字，这个人，不再是他可以逃避的。
“是什么癌症？”他突然深呼吸一口气，问。
“胃癌。”我答。
“当时你知道她病了么？”
“知道。”
“那你怎么不劝劝她？”他红着双眼扭头看我，“怎么不劝劝她来找我，让我帮帮她，如果接受最好的治疗，说不定她现在还活着，还能当面欣赏我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报复真的比性命还重要？”
“接受你的帮助？”我不敢苟同地笑，“什么东西是重要的？不，应该问你，什么对你是重要的？对于曹月来说，你是她崇拜的恩师，师生情是重要的。
“你又是她的爱人，爱情也是重要的。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被贯上你一个人的大名时，她选择了成全你。那时候，对于她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
“可惜，对于你说来，‘受人敬仰’‘被人称赞’‘泰山北斗’这种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你任由别人抨击她，冤枉她，驱逐她离开曾经最热爱的梦想和事业。”
“不是的！”他厉声否认，“我已经对她说过了，那次是我最重要的时刻，我必须借她的这个成果来稳固定当时的地位。她只要受一次委屈，后面我会用尽所有的努力去扶持她。她的成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她暗地里却想要整垮我，不顾我们之间的感情，想要让我所有的一切毁于一旦！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愿意原谅她。是她不愿意再给我机会！”
“在背后想要揭发你的人根本不是她！你心里非常清楚！”我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愤怒难控，“是你心里的愧疚唆使你给她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他当即哑口无言。
“信里面写得很清楚，她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研究成果是属于她的。她要是想要揭发你，没必要等到今天！离开你之后，她没有回老家，也没有结婚，一直独居在这里。平时靠着做做家教老师，在这里勉强度日。
“她总以为，终有一天，你会醒悟会来找她。真正让她失望的，不是你盗走了她研究成果，而是你从来不觉得自己错，还和别人一起，亲手害她再也不能做她喜欢的事业！”
何教授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米助理，你骗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