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没有说话，他直接问我：“听说过米小姐很聪明很能干，那米小姐猜猜，我希望哪些数字增加，哪些数字降低？”
我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数字，想了想：“其它的我不敢乱猜，但可能......您最想要的是走进医院看病的人再多一点，医疗的费用再少一点吧。”
闻言，麦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是笑了笑：“你这不是等于没说么？哪有医院不希望看病的病人多一点的？哪个患者不希望费用再少一点呢？”
“人人都会这样说，因为这就是普通老百姓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如果说得大一点，您想要的是更完善的医疗福利制度，让所有需要医疗的人都可以享受到这些福利制度的保障。生了病，就直接来医院，不用担心治不起。这可能就是你想要的吧。”
下秒，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示意我到窗边来。
我过去，和他一起，看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
“社会的进步，制度的完善......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他缓缓地继续说，“米小姐，这是一个梦想，是我们必须一直向前的梦想。哪怕这个梦想，还有一个后辈在继续坚持，那就会有完成的一天。
“子超还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做一个医生。那时候我只以为他是耳濡目染，但他却很认真地告诉我，生命是最宝贵的，救人生命比做其它任何事都要重要。
“我从没见过一个年轻人像他一样，对生命有这样的尊重和热忱。所以我一直对他的期望，不仅仅是他成为一个好医生而已。手术做得好的医生可以有很多，但这样的纯粹的热忱却万里求一。”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承认，这样的话语平淡无奇，不带任何压迫，光是这样一个长辈对后辈的无限期许，就冲击力十足。
“我希望麦子超可以做他喜欢的事情。”我坦诚说，“没有过想要破坏和阻碍他的想法。相反，我会帮助他，就像他帮助我一样。”
“米小姐，我相信这一点。但是你在子超身边，你本身，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一个阻碍。”
“......”
“你可能觉得我现在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和你说这番话，是因为你那些过于复杂的环境和过往，所以我对你有偏见，所以不喜欢你。坦白说，如果我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要选择什么人做伴侣，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是子超不是普通人，我现在站在这里也不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引路者的身份告诉着你，他以后要走的路并不是普通的路。现在，他觉得只要做好一台手术，救活一个病人，就是满足的。
“但这只是现在。当他意识到自己前面的路其实更广阔更长远更艰难的时候，那才是他人生真正的开始。他现在觉得爱情是最伟大的，但爱情总有一天要冷却消逝，只有梦想是永远不会冷却的。
“等到他还想要去实现梦想的时候，再后悔就已经来不及了。你可能会说，他有权自己做选择。我想要他继承的这些，都不过是我自己的梦想而已。
“我不愿逼迫任何人，更何况他是我的孩子。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子超，也没有人比我更珍惜他的那份纯粹。他可以任性，不去珍惜。我却不能不去尽最大的努力。米小姐，你能明白吗？”
听完这番话，看着他诚恳的神情，我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每个人的羽翼和梦想都应该被保护和珍惜，只是我也倔强地坚信，我不是那个会毁坏他的人。
“过段时间，他就可以回医院上班。”麦父笃定地对我说，“他可以做个单单纯纯的手术医生，和你在一起过着他自以为幸福的日子。但时间久了，他在医院呆得越久，就越会去思考......手术可以救多少人，而彻底去改变一个体系的制度，又可以救多少人。
“但是那时候，等他想明白了想要重拾这条路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晚了。米小姐，等麦子超回到医院重新上班之后，也希望是你考虑清楚做出决定的时候。他以后的路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全在你的手上。如果你的决定是我希望的那样，我会替所有，以后受益的成千上万的人，感谢你。”
......
麦父走了，我依然站在窗前。
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忧愁，或焦急，或喜悦......最后这些面孔都只变成麦子超那专注的面容。
这让我想起以前问麦子超，为什么别的很多医生总是喊累，他却总在医院里笑嘻嘻的。不管是哪个病人，只要是他认识的，他都像和别人前辈子认识一样。
那时候他对我说，肯定是前辈子认识，不然哪里来的缘份，让他在身上动刀子。这些人肯定都是前世欠他的，所以这生要挨他的刀子。
那时候我只是笑，笑得他真会胡思乱想，一点也不正经。
现在，我却突然明白了。
他对生命的尊重和热爱，早已超越了一切。就像麦父说的，手术做的好的医生有很多，但这样的热爱......却是难能可贵，万里挑一。
......
从数据中心出来，我神情有些恍惚地走在过道上。
无意见到华风和郑医生从电梯出来。
郑医生停下脚步，很是生气地看着华风：“你给我问问查仲文，他到底还想想治他的胳膊了？他要是再不配合医生的话，那你给我告诉他，他就真的别想康复了。”
“郑医生，我真的说了无数次了。”华风神情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查先生的个性，我能劝得动他就好了。”
“算了。”郑医生叹气，“反正你再和他说说，没什么是绝对的。美国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最好的医生和理疗师都在等着他。他只要愿意去尝试，总比现在这样的好。”
“放心，我会再说的。”
“行，那你走吧。”
......
我躲在墙角，整个人都怔住。
查仲文的胳膊......怎么了？他们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