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烟杆儿闻言,拉着仁仪翻身便拜,口称:“大哥在上;”杨森呵呵笑着将二人扶起。于是江大烟杆儿兄弟与杨森互报了生辰八字。那年杨森五十又三,江大烟杆儿二人理当是小兄弟了。
此时天色已晚,杨森对候在一旁的跟班道:“张三,今晚安排我这两位兄弟在此歇息,我要早点回公馆办事,明日再和兄弟叙谈。”
张三答应声:“是。”便将二人安排在下午沐浴更衣的栈房住下,一乘小轿载着杨森回公馆去了。
江氏兄弟怎知,正是奸佞军阀杨森为招募江大烟杆儿,唆使手下,趁他兄弟俩上岸后,对篙杆做了手脚,导致篙折船翻,二人落难的。,知恩图报草莽船夫入军营。
第二日,江家兄弟吃过早饭,张三道:“杨军长有请二位上歌乐山叙话。”
栈房门口备有三匹军马。江家兄弟从没骑过马,张三道:“不怕,都是经过训练的驯马。”二人在张三的帮助下骑上马去,那马果然温顺,张三在前,江家兄弟在后,三骑不紧不慢地走出磁器口新街,逶迤向歌乐山行去。
山势险峻,山路崎岖,爬坡上坎,转弯抹角,约莫半个时辰,三骑行至一处林木环抱的雅致别墅前。张三道:“到了。”三人将马拴在大门前木桩上,张三退去。一卫兵将江家兄弟带人别墅大门。
客厅里,杨森斜躺在一张大凉椅上,身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妖艳女子徐徐摇着莆扇为他驱热。卫兵在厅前叫了声:“报告!”杨森半闭着眼做了个“进来”的手势,卫兵低声对江家兄弟道了声:“军长有请。”便退了出去。
江大烟杆儿双拳一抱道:“大哥好!”大步跨进厅去。
杨森依旧斜躺着,对二人说了声:“坐,喝茶!”虽然脸上依然挂着笑,可举首投足间分明比昨天在磁器口时多了些威严和鞘气。
待二人坐定,杨森说:“今请二位贤弟上山,大哥有话给你们说。”
江大烟杆儿答道:“大哥有话就请吩咐。”
杨森道:“痛快!那就恕大哥直言。”杨森把江大烟杆儿的本领如前所述的称赞了一番,接着道:“男子汉在世,要做顶天立地、吃香喝辣的大丈夫。贤弟有这般功夫,却屈身在嘉陵江上千这‘死了没法埋’的苦活儿,过磨骨头养肠子的苦日子,实在是惋惜得很。此番行船无端折断篙杆,船沉货损而兄弟安然无羔,恐是神明指点迷津,要贤弟改行另寻他业。依愚兄之见,不如顺乎天意,就此改弦易辙,来我这里当兵吃粮,将来也好封官晋爵,光宗耀祖。”
江大烟杆儿闻言,半晌无语。他对杨森的“建功立业,封官晋爵”之类的话没啥兴趣,却对昨日在“滑堆嘴”滩头莫名其妙折断篙杆的事感觉离奇。那时的人都迷信,连杨森、刘湘、潘文华之流的“上层人物”在行军打仗时都常请道土“卜卦”以测凶吉。何况社会底层的凡夫俗子江大烟杆儿呢?杨森所言“神明指点迷津”、“顺乎天意”的话令江大烟杆儿陷入沉思。
杨森见状,问道:“贤弟以为如何?”
江大烟杆儿答道:“大哥言之有理,不过……”
“‘不过’啥子?”杨森追问。
江大烟杆儿略为思忖道:“不过小弟年已三旬,自幼割草放牛挑煤炭,散漫惯了。半路出家当兵吃粮,恐怕难守军中规矩而叫大哥为难。再则父母年迈,无人伺奉,放心不下。”
杨森听罢呵呵大笑:“贤弟孝道令兄佩服。你说这两点其实不难,我叫你当兵吃粮不是让你穿二尺半扛七斤半出操场练正步,也不是让你上火线塞枪眼,而是跟在我身边,料理些琐碎杂事。而今世道不安,人心叵测,如有歹人图谋不轨,要加害大哥时,贤弟搭把手费点力帮忙保住我这个吃饭的脑壳即可。至于放心不下爹妈,我也有所考虑,你们二人中只你留在我这里,仁仪老弟回老家去。我另派人找货主去赔那船洋油钱,昨天送你们的一百块大洋回家置几亩田地,你爹妈的衣食和养老送终都不用愁了。”
江大烟杆儿见杨森如此安排,再也无话可说了,朗声答道:“大哥如此厚爱,小弟便人军营。”杨森道:“好广江大烟杆儿道:“只是这一穿军装,走南闯北身不由己,故请大哥准我三日假期,让我回家辞过父母亲朋再来营中。”
杨森道:“这个自然。且你我已结成金兰兄弟,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只是大哥军务繁忙,不能分身前往拜谒。贤弟回乡,可帮我带一匹毛蓝布料送与二老,让他们置两件新衣。他日若得闲暇,定亲去府中看望。”说罢叫声:“来人!”里间一个五十来岁的管家婆子撩开帘子出来躬身问道:“老爷有何吩咐?”杨森道:“把上好的毛蓝布料备一匹让我这位兄弟带回老家。”那婆子答应一声,自去料理。江大烟杆儿见杨森想得如此周到,颤声道:“人为知己者死,小弟今生今世跟着大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森心中美滋滋言道:“自家兄弟,勿须此言。今日时间已晚,你二人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叫张三护送你们回家,三日后准时回归。”
有道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嘉陵江上撑船的江大烟杆儿遇到杨森,就有了这番生生死死的传奇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