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香炉山深不可测的山谷底部,七八条汉子搬起一头野猪比比划划,当他们看到野猪天灵盖上的四个圆孔时,目光都聚到一点。马老头把手指从孔中插入一探,直至指根!
“好功夫!莫非是他?”
“谁?”
“真是冤家路窄呀!好个沈蛮子,你还活着!”
一向心性平和的马老头由激动而至于狂怒了。
这天晚上,马老头向众猎户袒露了自己的身世:马老头姓马名骠,湖南湘潭人氏。十六岁上九华山拜师学艺,四年后,与师兄朱辉下山投奔贺龙的部队。
时光如水,一去五年,马骠成了贺龙的特务连长,后来赶上全师大比武,马骠以其高强的武功和精湛的枪法赢得了贺龙的侍卫长的赏识,成了贺龙的贴身保镖。朱辉则当上了营长,还娶了一房貌如天仙的太太。
一日,贺龙率部横扫湘西,有两伙土匪凭借山险、林密、洞奇,顽固抵抗。贺龙当即安营扎寨,迅速派人出去侦察。
约摸夜半,两路侦察员回报:一股土匪盘踞卧虎山,有一百七八十人、近百条长枪、十几支短枪、两挺机枪、两门土炮。大当家的是个六十多岁的惯匪,外号“土老虎”,为人奸邪、狠毒。另一股土匪啸聚黄龙岭,不足百人,但个个会玩刀弄棒,大多善使双枪,是十足的绿林豪客。大当家的年轻力壮,牛高马大,武艺超群,外号“沈蛮子”。
日上三竿时,老侦察员“钻山甲”回来报告贺龙:“土老虎”是本地人,曾是清军的一个督粮官,武昌起义爆发后,他这个“兵油子”见清军一败涂地,他就带了几名弟兄,把正急急运往前线的粮食一举卖掉,将钱私分后,逃回湘西,以他的七八个弟兄为骨干,招兵买马,占山为王了。
“土老虎”在逃避官府追缉时,一路大吃“窝边草”,滥杀无辜。沈蛮子的父亲就死在“土老虎”的屠刀下,沈蛮子的母亲正久病卧床不起,在遭“土老虎”强暴后,又被众匪轮奸,当即死去。躲在灶洞里逃脱了死劫的沈蛮子,从此只好行乞度日。一天,村头来了一位卖艺老人,他在茶馆门口见这叫化子身架骨骼不凡,是习武的好料子,就给这小叫化子买了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以充饥,随后,老人把沈蛮子带走了。沈蛮子再次在村头出现已是十年以后的事了——他此时已长得高大魁梧。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土老虎”报杀父辱母之仇。他单枪匹马,夜闯卧虎山,指望行刺“土老虎”。哪知“土老虎”耳目众多,消息灵通,早有防备,结果行刺不成,自己还差点儿搭上了一条小命。他这时才感到单戈独战不仅报不了仇,还可能打虎不成,反被虎伤。他得知黄龙岭有一伙土匪,毅然投奔入伙。起初,沈蛮子给头儿当保镖,一年后,沈蛮子便取而代之,坐上了虎皮交椅,人马也由四五十人扩充到了八九十人。他们还从一个反动军阀那儿买回了五十支短枪、一挺机枪。
贺龙听了情况,立即叫来几个人,吩咐他们行动。
夕阳西下时,贺龙的部队已全部后撤了,不少士兵声称:土匪太厉害,部队只好改道。
半夜,黄龙岭上稀疏的枪声划破了夜空,随后,又归于沉寂。
沈蛮子起来查看:“他妈的,谁乱开枪的?”
一个喽罗飞跑过来:“报告沈爷,刚才不知谁打了我们的黑枪,二爷和三爷都……”
“都怎么样啦?”
“死啦!”
“啊?拿火把来!”
火把照亮了匪窝前的一片空地,四、五具死尸东倒西歪一这里面有两个沈蛮子的得力干将,黑血仍在汩汩地流,另几个小土匪面目狰狞可怖。
沈蛮子从一个土匪胸口拔出了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拿到火把跟前一照,他不禁气得咬牙切齿——匕首柄上刻有一个虎头。父亲死时,胸口不也插着这样一把匕首吗?
“土老虎,你拿我沈蛮子好欺呢?老子跟你拼个你死我活!”沈蛮子立即召集大小头目,商讨攻打土老虎的计策。
天刚拂晓,土老虎以为贺龙一走,自己便高枕无忧,因为沈蛮子的实力不如自己,万万不会贸然上门送死。土老虎正睡得踏实。晨雾茫茫,山上放哨的正在嗑睡,瞬间,做了刀下鬼。正在这时,一个被尿憋急了的土匪从草棚里钻出来,与正向里面闪身的偷袭者撞了个满怀。偷袭者趁对方还不明真相,一匕首刺下去。土匪一声惨叫趴下不再动弹了。这声惨叫,惊醒了正与蠢猪比“酣眠功”的好些土匪,他们“磨盘腰”的裤子也顾不得穿,摸起枪便仓促地赤膊上阵。顿时,枪声、喊杀声骤起。
土老虎情知不妙,从床上一跃而起,一个“燕子抄水”,双脚在一根横杆上一点,人已掠到屋后五丈外的草丛中。然而,沈蛮子似乎早已算定了这一着。
“土老虎,沈爷我已恭候多时啦!”
土老虎急转身双枪齐发,可惜慢了零点一秒,两支胳膊上各插了一把匕首,双枪落进草丛。他忍痛再次拔地而起,打算逃遁,沈蛮子跃身在空中向土老虎击出一掌,土老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背心留下四个深深的指洞!
土老虎全伙覆没,沈蛮子被报仇雪恨的快感所陶醉。他们走进黄龙岭附近的峡谷,两侧的机枪几乎同时吼叫起来,滚木石雷劈头盖脑地向土匪们砸下来。土匪们乱作一团,非死即伤。山上有人用洋铁皮喇叭高喊:“想活命的,扔掉枪,投降吧!”
仅存的三十多个土匪都投降了,并很快被押到一块坪坝上,贺龙训了几句话“愿跟我贺胡子干的,可以接纳;不愿干的,我们发给钱粮,回家去踏踏实实做庄稼人!”
有二十几个愿跟贺龙干。贺龙走到一个彪形大汉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问:“你就是沈蛮子?”
“嗯,老总!”
“好嘛,你愿跟我干,我也不亏待你,挂个连长的衔儿,嫌不嫌小?”贺龙用烟斗磕着手掌。
“百十来号人,我不会带得很坏的,”沈蛮子说,“就怕老总不放心……”
“哈哈,都是穷苦人出身,都有一身冤仇,要是不放心,刚才我不会留下一个活口的。”贺龙的表情变得凛凛然。
半年后,沈蛮子因战功卓著跃升为副营长。
朱营长的老婆正值二十年华,亦有几分秀色,知情者说她是妓女出身,久在营长身边周旋的沈蛮子不禁动了邪念,而朱太太偏又半推半就。
有一天,朱营长撞见了令人最为寒心的一幕,朱营长拔枪,顶上枪子,就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沈蛮子出手了——朱太太常用的那把精致的牛角梳子,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朱营长飞去,几乎穿喉而过!朱太太尖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不好啦,贺老总!”
“慌什么?慢慢说嘛!”
“沈蛮子,不,沈副营长杀死朱营长后逃跑啦!”
“哦?嗯——马骠!”
“在!”
“速带一名手脚麻利的弟兄,三天内将沈蛮子捉拿归案!如不能捉回,小心脑袋!”
“是!”
三天过去了,马骠才打听到沈蛮子正逃往鄂西。
“沈蛮子,你害得我好苦啊!”马骠不知对空诅咒过多少次,“你害得我无枝可栖呀,谁不知贺胡子军令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