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户的茅屋座落在山坳里。天快黑了,冬——冬——冬——三声锍响过,充满火药味儿的暮霭里立刻有不少人向老猎户家聚拢。这些人穿戴不一:或鹿皮坎肩,或豹皮大褂,或补缀得面目全非的“国军”马夹。他们装备各异:有三股钢叉,有木拐子火锍,有锈浊不堪的长杆子“汉阳造”。天黑定时,茅屋已被人们挤得欲炸欲塌。
“马老头,听说你昨天撞见活鬼了?”那说话的中年汉子虽是戏谑口吻,但脸上恐怖和好奇的神色显而易见。
“马老头,你就给大伙儿讲讲你昨天碰上的那桩怪事吧!”一个黑瘦的老头儿请求道。
“今天这时候把大家召集拢来,我不给大家讲还成?说来也巧,我昨日打马鹿去,一转过山嘴儿就和一群野猪来了个顶头碰……对这群野猪,我的想法是——咱惹不起可躲得起呀,我就爬上了大槭树
“我正着慌呢——一棵槭树你一口我一嘴不是啃滚就是拱翻,要开枪打,那会激怒它们,施展拳脚就怕万一有个闪失……可半路里杀出了个程咬金!哼,那架子可真不矮,一身黄斑,比我们去年打的那只还要长尺把!”老猎人一边讲一边比划,把在一边往前凑的两个小伙子一下扒拉倒了,众人一阵哄笑。他俩爬起来,伸伸舌头做个鬼脸,才离马老头坐远点儿。
“那一只老虎难道就不怕那一群野猪?”
“它呀,不仅不怕,倒向野猪群欺身逼进!我当时也在想,它不是去找死吗?其实不然,它身子往后坐了坐,竟然一下纵到了野猪群中,举起大巴爪子,一扪一个,好像在拍面团儿。”
“这下好了,老虎可以饱餐一顿了!”
老猎人好像卖关子,卷起旱烟来,火光和松明子照得他满脸通红。
“马老头,搞个什么藏头露尾呀?”
马老头狠狠吸了几口烟,然后说:“那黄斑虎会直立行走!”
“啊?”随着这声充满疑问的惊叹,一双双眼睛瞪圆了,一张张嘴半天合不拢来。过了好一阵才有人恍然大悟:“难道那家伙是人伪装的?”
“那还有假?他是哪条道上的?怎么要伪装?”猎人们顿时紧张起来。
他现身于这香炉山,我看我们暂且就叫他‘香炉客’吧……从今以后,任何人不准单独出猎;家里有钱有粮,有姑娘媳妇的,晚上务必支好地锍弩弓,设好陷井套夹,插门抵杠,以防不测!”
众猎户唯唯诺诺而去。
蒋匪被消灭后,鄂西的香炉山、云台荒一带似乎平静了一阵子,如今看来,平静又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