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战天老师前往的镇第三小学地处偏僻,也是全镇最小最穷的一所学校。最近,他们的养鸡场及附近的居民区流行一种传播极快的“扁毛瘟”。在三小养鸡场,鸡瘟造成的死亡率虽然不高,但二百只蛋鸡几乎全部被传染。症状是不吃食,不睁眼,颈毛奓起,呈点头瞌睡状。当地的老兽医实则是个胆子大到有时候连人的毛病也敢捅咕的庸才,但见这连窝烂的大瘟疫,也没辙了,他说他从没见过这种病,听也未曾听说过,无法医治。素负盛名的付战天老师背着大药箱,风尘仆仆地赶到三小,立刻向有关人员询问了鸡瘟的发生、传播、医治以及现时状况,并置身鸡舍一番诊断。出来后她向身边的人借了辆自行车,不到半小时,弄回来几包药,再让他们找个铁炉子,没有铁炉子就在鸡舍中央架起一口大铁锅,生上火,关好门窗,付战天老师一个人留在里面。人们隔着窗户瞧见她配好了自制的药液,再向烧得通红的大锅面上施展魔法般地抛洒,阵阵白烟从锅内腾起,向鸡舍的四边蒸发弥漫,挤在外面的人仅仅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醋酸味儿,别的就猜不出来了。大约过了半小时,几尽窒息的付老师才从鸡舍里冲出来,全身湿透了,人也熏蒙了。她迷迷糊糊地也没忘告诉大伙,鸡们还需要闷上半个小时。半小时后打开鸡舍,最先让人感到病情好转的鸡足有十几只,它们飞上鸡笼,随后越来越多,有几位老师争着挤进鸡舍,进去的人就喊:“看哪,都睁开眼睛啦!都睁开眼睛啦!”
铁路一中的付战天老师真神!仅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把兽医都判了死刑的二百多只蛋鸡全都治好啦!
三小的师生们争抢着与付战天握手,同她说话,甚至建议校长改日邀请付战天老师给三小作一次教育革命的综合性报告;有叫她在日记上签名的,还有的老师央求她谈谈在三大革命斗争和生产实践中的切身体会的,一时间令付战天应接不暇。
一个戴着红小兵袖标的小女孩口齿伶俐地问道:“付老师,我们的鸡得的是什么病?今后应该怎样的预防呢?”
付老师回答道:“这位小同学,我也是在上山下乡时的生产实践中初识到这种鸡瘟的,这种病嘛,它应该是一种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对这种疾病的早期预防我也是一知半解。至于你们养的鸡嘛,从这些鸡的形态和步态、蛋壳质的坚硬程度以及饲料成分上分析,所有的鸡都普遍缺钙,应多添加些骨粉、贝壳等辅助饲料,以增强它们抵抗疾病的免疫力。当然了,最好还是动员集体的力量,让同学们多收集些老灰墙的墙皮……”
一个男老师插话说:“铁一中的付战天老师,太保守了吧,你是不是应该把治瘟疫的配方留给我们哪?”
针对这种明显有嘲讽口气的质问,付老师显出不以为然的大度:“这位老师,你这话令人费解,我可以坦率地回答你提出的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你真的怀疑我对贵校的教育革命大计心怀什么保守思想吗?笑谈。那样我今天也许就不会来了。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个药液的配制十分复杂,三言两语还真有点儿说不清楚,最重要的问题是这种药液本身有毒,其配制的方法,对比的浓度以及雾化、蒸熏的方式稍有差错会相当危险。但有一点请您不必担心,明后两天我还来,再给这些鸡进行二次治疗、三次治疗。今后,只要三小的鸡生病,我随时都会来的!”
多么感人至深而又干净利落的回答!三小的校长带头鼓起掌来,付战天老师也礼貌地回以鼓掌,于是,相对的掌声更为热烈。
正当付老师欲与三小师生道别,背上兽药箱拔步欲走时,一对看上去不工不农的干瘦老人向她迎了过来。老太太怀里抱着一头花猪崽儿,老头儿的口音也不知源于何省何地,师生们破译了好几遍才听出眉目,老头说他亲家公的猪娃就是付老师帮着劁的,他也抱来了自家的猪娃,请付老师劁一下。付战天老师摩挲着老太太怀中的小猪,爽快地答应下来。当她从兽医药箱中亮出一把真正的劁猪刀时,在场的人们惊异得悄然无声,尽管人们心中各怀赞许、钦佩、大开眼界或嗤之以鼻的诸多想法,但却被眼前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震撼了。惟有付战天,既不讲究身份也不顾及面子,从老人手里接过小猪,以一个行家老手的自信一反手,麻利地拎起猪的一条后腿,转身向鸡舍旁边走了过去。那只猪羔子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倒栽着,既不蹬腿也不叫唤。付老师蹲下身,用膝盖轻轻压住小猪的侧面,动起手来,“吱哇”几声尖叫,小猪劁完了。这干净利落的手艺再一次让在场的人们目瞪口呆,一片赞叹声后猛然又暴发出热烈的掌声。付战天老师从容地将从小猪身上阉割下来的杂碎儿顺手丢进了鸡栏里。鸡这种家禽特皮实,病稍见好转立刻就欢腾起来,它们疯抢啄着那些对它们来说可能是比蚯蚓还鲜嫩滑腻的美馔珍馐。
三小的校长再一次紧紧握住付战天老师的手,再一次感谢她神奇地治好了三小的鸡瘟并让三小的师生们观摩了她那近于表演般的“劳动艺术”,给三小上了生动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