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胖子一走,妻就嘲笑我,说:“你让我远离哩,你倒替他看管店了!”我独自在小店坐了一会儿,大院门一阵喇叭声,一辆警车就停下来,喊:“史旦!史旦!”我还未回过神,一个黑脸警察就下了车径直到店里来,硬着声说:“史旦呢?”我说:“谁?史旦?是不是找史胖子?他不在。”警察说:“狗东西!”自己拿了纸杯在热水器上接水喝。我心里发毛,以为史胖子又犯什么事了,说:“同志你找史胖子有事吗?”警察一口气将水喝干了,说:“我们是朋友。”我心放了下来,就热情地开始给他递烟,又问喝啤酒不?一瓶啤酒打开了,他喝着又说:“史旦这狗东西事弄大了,雇了店员啦!”我赶忙解释我不是雇员,我在大院里住着,临时帮他看管一下。我们就闲聊起来。我突然想起史胖子是被公安局抓过,这位朋友是不是那一回认识的,就说:“史胖子怎么能有你这个朋友?”警察说:“是我不配吗?”我说:“是他不配,不是说他被公安局抓过吗?”警察说:“公安局抓他干啥?”我说:“他吸过大烟吧。”警察说:“这谁说的?”我知道话说错了,赶忙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对史胖子说呀!”说过了,想起一件事,又说:“你到这儿来过?”警察说:“几年前来过一次。”我再问:“是开警车来的?”警察说:“他两口闹矛盾,朋友们要给和好,他不去,是我来硬把他拉走的。你问这啥意思?”我说:“这我就明白了。”警察问:“啥明白了?”我没有告诉警察。
等我将警察的话如实说给了妻子,妻“耶”地叫了一声,说:“我就感觉史胖子不是坏人,怎么样,你相信女人的感觉好吧?”我说:“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妻看着我,说:“怎么啦?”我说:“你对史胖子好?”妻说:“好呀!”我说:“你可别给我弄出个什么事儿来!”妻说:“你这小心眼儿,能弄出个什么事儿来?”我说:“不要再说他好的话。”妻说:“不说啦。史胖子是坏人,坏人!行了吧?”我说:“心里也不能说好。”妻说:“不做不说心还不能想呀?”我说:“不怕贼偷,怕贼惦记。”
我严格地要求着妻子,我却为史胖子开始了正名活动;凡是在大院见到什么人,我都主动去搭讪,想方设法说到史胖子,说史胖子并没有被公安局抓过,又压根也没吸过大烟。可我这样说的时候,谁都不信他们差不多都要愣一下,然后看着我,就嘿嘿地笑了。我说:“史胖子是被大家误传成那样的,真的是误传了。”他们说:“啊……啊……这样的话,我是从没说过呀。这你要信我。如果你发现我说过老史的什么不是,后果我负责。”这事弄得我很尴尬,而且在后来再见着他们,他们就问我:“老史呢,老史今日干啥去了怎么没在店里?”“老史是不是又找上新的女人啦?”“昨晚五号楼陆大娘犯病,是老史送的医院?”天神,他们完全把我当做史胖子的一个朋友,一只狗,一条肚里的蛔虫了!
到了夏天,大院里要成立居民委员会,需要个主任和副主任,全大院的人进行了民主推选。结果,大家一致推选史胖子当主任,史胖子就成了青龙苑居民大院的主任。推选的那天,我是回了一趟乡下,回来时在大院门口碰上了史胖子,史胖子说:“总算把你等回来啦,今日中午咱俩合伙请各家各户的主人喝一回酒怎么样?”我说:“平白无故请他们喝什么酒?”史胖子说:“大家推选我是居民委员会主任啦!”我说:“你肯定会选上主任的,你主任请客,我合伙什么?”史胖子说:“你也被选上副主任了呀!你瞧瞧你这人缘,人不在还能被选上!”我脑子里立即浮出一个念头:看来,我又得从这个大院搬迁了。
2003.2.11写于大堂
真品
贾平凹
都传说郗蓝衫存有一幅怀素真迹的《圣母帖》,于是各路人便顺寻其真。而身怀玉品宝鉴的郗蓝衫却连一碗面的钱都付不起,直至让《圣母帖》给抛到阴曹地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