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1年第09期
栏目:中华奇人·中篇
著名的“关外神医”赵连阁的牌匾被人砸了。
这件事在盛京城内引起了轰动,有许多人来到赵连阁的“益仁堂”药铺前瞧热闹。砸牌匾者是盛京守军的一位将领,人称大刀段彪。这是一个阳光不错的早晨,段彪率领着十余名兵土,他们皆骑马而来。当行至“益仁堂”药铺门前时,段彪一勒马,手中的马刀直奔门框上的牌匾而去,只轻轻一挑一拨,刻有“关外神医”四个大字的木制牌匾便轰然落地。段彪高声嚷道,赵连阁你充什么神医,你不配,锦州的吴先生才应该称关外神医。段彪吼罢,率随从马踏牌匾扬长而去。
闻讯赶出家门的赵连阁目睹落地的牌匾脸色煞白,木呆呆戳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连阁是清代道光年间东北著名的郎中,此年刚届不惑,却已有二十年的行医历史。他祖籍辽阳,少年时代曾跟随好几位城中的医生学徒。二十岁那年他只身一人进盛京,慕名前来拜盛京名医白啸尘为师。白啸尘拒不收徒,赵连阁就在白的药铺前长跪不起,一连两日,茶饭不进。白啸尘的女儿白鸣凤曾动了恻隐之心,手捧食盒和茶碗劝他吃喝一些。赵连阁瞥了一眼明眸皓齿的白小姐,坚定地摇了摇头。
白鸣凤无奈,只好将盘碗端回药铺。她试探着问父亲道,爹,你真的不能收他为徒?
白啸尘说,我曾有过誓言,今生决不收外人为徒,又怎能因为他破了这个规矩?
白鸣凤说,您的师傅是邱老先生,而您既不是他的儿又不是他的婿,当初他为什么能收您为徒呢?
白啸尘拧起眉头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能这样跟爹说话?爹不收他就是不收他。
可爹总不能不管人家的死活吧?白鸣凤说,他已长跪两日。如再跪下去,怕是性命不保呀?
白啸尘隔着窗子向外面看了看,他看见跪在外面的赵连阁脸色煞白,汗水已将他的衣服打透,一副就要虚脱倒地的样子。围观者越来越多,他们窃窃私语,都在议论着这件事。白啸尘的心头一动,他怕这样下去这个青年会死在门前,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不但会坏了他的名声也会影响药铺的生意。白啸尘思索了一下,一个权宜之法就涌上心头。他咳嗽了一声,一挑门帘走了出来。
你起来吧。白啸尘对赵连阁说。
你不答应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赵连阁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回答得却十分坚决。
我可以先收你做伙计,至于拜师学徒的事咱们慢慢再议。白啸尘说。
赵连阁抬起头来,眼睛立即就亮了。白啸尘的话令他看到了希望,这个时候他不能不起来了。赵连阁吃力地爬起来,步伐有些踉跄地随白啸尘进了药铺。
赵连阁就这样做了药铺的伙计。白啸尘的药铺就是东北著名的“益仁堂”,这里的患者和顾客很多,杂活自然也就很多。赵连阁最初只是收拾收拾铺面,抓抓药而已,白啸尘并没有对他指点过什么。但赵连阁依然做得十分认真,勤快。一晃三个月就过去了。也是合该出事,这天早晨白鸣凤出门去买一块衣服料子,时至中午,仍不见其回来。白啸尘早年丧妻,多年并未续弦,只和女儿相依为命,对女儿十分疼爱,见女儿未归,白啸尘当然很挂念,就派出伙计们出去寻找。可伙计们回来后都说没有找到。白啸尘坐不住了,正要亲自去找,一个邻居的孩子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递过一封信说,外面有个人叫我送给你。白啸尘手拿着信出门来看,那个人早已没了踪影。
白啸尘返回铺内,拆信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白鸣凤被大虎山的一伙强人给绑了票。强人一不要金二不要银,只要白啸尘速上大虎山为匪首治病,只要匪首痊愈,白啸尘即可带女儿下山。
白啸尘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当时白啸尘正在坐堂行医,突然从门外匆匆走进一个小商贩模样的汉子。白啸尘以为他是一般的求医者,并没有刘·他多加注意。当其它几个病人相继离去后,这个汉子才走近白啸尘,用低低的声音说道,这里说话方便吗?
白啸尘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盯住这个汉子。
汉子说,先生可知大虎山的爬山虎吗?
白啸尘觉得身上的汗毛顿时就立了起来,离盛京城二百多里的大虎山上落草着一伙强盗,其头领就是赫赫有名的爬山虎。据说这个爬山虎其貌不扬,却有着惊人的本领,手中一口朴刀难觅对手,穿房跃脊如履平地。更兼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官府几次剿匪不但没有捉到他,反而被他杀掉了好些官兵。这样一个盛京城人人皆知的强盗头目,白啸尘当然不会不知道。
汉子又说,爬山虎患了重病,想请先生到山寨走一趟。若先生能医好他的病,必有重谢。
白啸尘迟疑了一下,仍然很坚定地说,我有我的行医准则,我不会去为匪治病的。对不起,请你另请高明吧。
一般的医生治不好我家头领的病,所以才来冒险请你。那汉子眼珠突然一瞪,恶狠狠地说,先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误了我家头领的病,你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白啸尘依然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那汉子见状也就不说什么,一声告辞,转身就走了出去。令白啸尘没有想到的是,强盗竟然用绑架的办法来逼他去为匪首治病。
白啸尘犯难了,去吧,有损自己的名声,不去吧,强盗岂能饶了女儿。白啸尘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准备第二天奔赴大虎山。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晨事情却起了变化,急火攻心的白啸尘病倒了。他努力着从床上爬起来,但没走几步便觉头重脚轻,一下子晕倒在地上。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床头前伺候他的是伙计赵连阁。
白啸尘依然想爬起来,但被赵连阁轻轻按住了。赵连阁说,先生的身上烧得很厉害,请躺在床上好好休养吧。
白啸尘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有要事去办,怎么能躺下来休息呢?
赵连阁说,我刚才无意中看到了那封强盗来的信,我知道先生是为小姐的事发愁呢。如果先生信得过我,我愿代先生到大虎山走一趟。
白啸尘说,强盗要的是我而不是你呀?
赵连阁说,强盗的目的是治病,只要能治好匪首的病,小姐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白啸尘说,据匪所述,匪首的病症极似肠痈,热腐生脓后有生命危险,你又如何医治得了?
赵连阁说,既然先生已认定匪首为肠痈之症,可先开好药方,我带先生药方上山即可。我粗通些医术,料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白啸尘想了想,也觉得这是不错的办法。这样即可保全自己的名声,又可救女儿脱离虎口。白啸尘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赵连阁,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确是可以信赖的。
白啸尘在赵连阁的搀扶下来到嗓案旁,提笔写了一张药方。赵连阁带着这张药方拜别白啸尘,出城奔大虎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