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东北大学在美校友会与大陆的中共并无什么密切的联系,”宋楚瑜作为李登辉倚重的智囊文胆,他的话显然举足轻重。所以,对美国情况较为熟悉的宋楚瑜尽量将话说得公允一些,“张捷迁虽然家在东北吉林,也是多年没有回乡的。而且这个张捷迁会长只是敬慕张学良之名而景仰之,张学良其实并不认识他。所以我认为以张捷迁为首的在美校友会给总座发来的信件和电报,请求准许张学良去美国出席东大成立六十五周年的庆祝活动,完全是出于一种对老校长的敬意,这些举动并非是大陆的中共所授意的。”
方才还对张捷迁、李圣炎和陆克难等人签名信充满反感的李登辉,忽然悟出了他此时如百般地按照蒋介石生前所制定的模式,继续无限期地限制张学良的自由,实则是替死人背沉重的历史包袱。他摇头叹息着:“楚瑜,张学良的问题对我来说十分棘手,尽管我们应该顺应潮流,适当地给张学良一点自由,有利于我李某人形象。可是我李登辉目前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张学良去美国的。那样对我李某人的有害而无利啊!二蒋尽管先后死去,大批亲蒋的国民党高级官员还有相当的优势。而且今秋举行的,国民党‘十三全’我能不能当上党主席,也尚在两可之间。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同意张学良这个敏感的政治人物去美国呢?
“总座的苦衷我当然理解,可是……对于在美国的张捷迁这些人,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怕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宋楚瑜见李登辉愁眉苦脸地叹息,在旁提醒说,“从现在的情况看,张捷迁、李圣炎他们这次为张学良所闹起的翻案活动,比历史上任何一次都猛。而且他们的势头是非要取得成果不行。所以还是要有一个应变的办法才行啊。”
“我当然知道此事难办,当初我以为让张学良随便用电报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是谁知道张捷迁这些人却穷追不舍。”李登辉坐在疾驶的防弹汽车上长吁短叹,他闭上眼睛,倚在座位上回想着自从二月底收到张捷迁、李圣炎等人从美国纽约发来的函电后,一直来能摆脱纠缠的困境。
以张捷迁、李圣炎为首的东北大学在美校友会给他的信电中,均一针见血地向他发出质问:既然俞国华在“立法院”中公开承认给张学良以自由,那么,东大在美校友会当然有理由向国民党当局请求,允许他们东北大学的老校长张学良,在今年四月赴美国华盛顿出席东大校友们在那里举行的“东北大学建校六十五周年”暨“张学良兼任东北大学校长六十周年”两项庆祝活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使在海外的华裔学者,看到李登辉执政以后的国民党是否真正地实施了民主和自由。
“这是一件根本办不到的事情。他们这些在美国多年的东北学者,说起话来真是太天真。”李登辉在收到张捷迁等人的来电后,在介寿路的“总统府”内大发雷霆。他当时即命令宋楚瑜和英文秘书马英九说,“马上给在美国的东大校友会复电,告诉他们目前经国先生刚刚死去,百废待兴。本总统无暇顾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让他们死了心吧,我怎么可能一上台来就做出与经国先生背道而驰的蠢事来呢?”
马英九应诺一声,转身去发电报。却被机敏过人的宋楚瑜劝止,他向李登辉献计说:“总座如果当真这样给东大校友会复电,岂不是一大失策?那样一来他们就会在美国乃至世界的报纸上攻击总座。说您执政后宣称的民主化,全是一派骗人的假话。张学良自由与否,关系重大。如果因此惹来旅美华人对总座的误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总座早年也是留学美国的,莫非就不知那些在美国的华人留学生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的?更何况张捷迁、李圣炎这些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华裔学者。他们一旦在美国闹了起来,世界舆论必然要倾向他们!”
李登辉从烦躁中清醒过来。他克制住心中怒气,说:“那么……我又该如何处理此事?莫非真要按照东大在美校友会那些人的意愿行事,允许张学良到美国去吗?”
“当然不会那样。”宋楚瑜眨动着诡谲的眼睛高深莫测地笑笑,“总座千万不要忘记,张捷迁这些人的电报和信函,可全是为请张学良到美国去的啊……”李登辉恍然大悟地转回身来,说:“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最好由张学良本人处理?”
宋楚瑜点头一笑:“正是此意。”李登辉立刻心领神会,果真就按宋楚瑜的意见去办。一九八八年三月九日,张学良通过台湾“驻北美事务协调处”,迅速地将一封署名张学良的电报,辗转送达在纽约的东大校友会会长张捷迁手中。电报上只有一行字:
“纽约。速递东大在美校友会张捷迁会长:良近遵医嘱,因健康关系不宜长途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