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0年第10期
栏目:张学良获得真正自由的内幕·中篇纪实
辽宁省政协的友人在春节前曾经向我诉说了关于张学良将军的近况。他于不久前前往美国夏威夷,在夏天的大海边上,他再次见到这位靠轮椅代步的老人。
张学良从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失去自由以来,在羁押和幽禁中生活了五十四个冷暖春秋,直到一九九〇年进位东北军少帅九十岁生日的时候,才有了公开祝寿的自由。他的这一自由是如何得来的呢?多年来在海内外一直是个猜不透的谜。也许有人会以为给张学良以真正自由是台湾当局的良心发现。历史的真实是:美国纽约是呼吁张学良自由的起点,而向台湾发起给少帅以真正自由攻势的人,原来是一批多年旅居海外的东北大学学生!
这些在美国最早发起营救张学良活动的人,为首者是我们的老乡,民国年间就出生在吉林辽源的张捷迁教授。就是这位旅美著名学者、东北大学校友会会长充当了使少帅最终获取真正自由的始作俑者!不久前他陪同旅美人士、当年东北大学秘书长宁恩承先生返回东北时,曾经首次向关心张学良自由的同乡们讲述了少帅在台湾恢复自由的经过。令人听了感到震惊。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张学良直到八十年代末尚未获得真正的自由。这其中的内幕披露出来确实令人吃惊。
事情不得不追溯到一九八八年春天,那时,张捷迁在美国纽约出席了一次曼哈顿中城举行的东北旅美人士的午餐会。就在这次聚餐中有人提到老校长张学良的自由问题。张捷迁的脑际马上现出一张他所熟悉的笑脸,那就是当年他在东北大学读书时,在汉卿北楼前见过一面的少帅张学良!虽然他与少帅仅仅见过一面,可是,数十年来作为东北大学学生的张捷迁,无论是在九一八事变后他由东北漂泊到北平、还是他自费留学美国,并成为蜚声海内外的气象专家后的那些荣耀日子里,他始终没有淡忘对老校长张学良的怀念。
“张教授,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美国国家航天太空署研究院的研究员、火箭专家李圣炎首先对张捷迁提出一个中心话题,“许久以来,我们这些流落在美国的东大校友,都在寻求一个尽快迫使台湾当局恢复老校长自由的机会,现在总算盼到了。这是因为蒋介石的儿子蒋经国已经作古了……”
张捷迁沉下脸来,沉吟不语。面对着满桌珍馐他居然没有胃口。因为他知道李圣炎为什么在一月十三日蒋经国在台湾病殁不久,忽然急忙召集以他为首的几位在纽约任职的东北籍学者聚会。那是因为一九八八年确是个特殊的年头,除了多年管束他们老校长的老蒋和小蒋接连病逝之外,今年还是东北大学创立的六十五周年——也是张学良兼职东北大学校长的六十周年纪念日。在这个特殊的背景下,张捷迁知道今天的聚餐必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作为东大校友们备受尊敬的长者,他的心情沉甸甸的。
“蒋经国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咱们老校长时至今日还没得到他理应得到的人身自由啊!这……未免太不公道了,国民党莫非当真要将老校长囚禁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吗?”一位两鬓如雪的老学者忽然将桌子重重一拍,震得杯碗锵然。他大声地叫道,“我们这些当学生的,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为老校长争取自由。向台湾当局大吼一声:‘够了吧?再也不能继续将张学良幽禁下去了!’”
“是的,从台北的这张《自立早报》上的披露,就不难看出咱们老校长目前在台北的所谓‘自由’实在是太有限了!”一位叫陆克难的东大校友拿出一张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五日台湾的《自立早报》,愤然地将报纸在众人面前一举。张捷迁、李圣炎等人的目光都一齐集中在那张台湾报纸头版的新闻照片上来。照片的前景是一位两鬓白发、戴一架宽边墨镜的老人。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右手里拿着一支拐杖。他就是极少公开在台北露面的张学良将军。他的身后是蒋经国灵柩的暂厝地——荣民总医院的怀远堂。在张氏的身边紧紧相随着两位虎视眈眈的武装军警。在军警的监视下,当年咤叱风云的张学良显出了一种本能的戒备和拘谨。
“诸位请看,老校长在台湾已经是无人认得了,”陆克难指着张学良照片下方的那段文字说,“台湾的报界是这样评价少帅到蒋经国灵堂吊唁这件事的,他们写道:‘张学良的到来,并未惊动新闻界。年轻记者不识此老,他确是老了,步入灵堂后,脸上神情哀伤凝重,他在经国先生灵堂前深深鞠躬。就在这弯腰顿首间,多少纠缠的历史恩怨,从此云淡风清,留存少帅心里默默淡化。至于后人如何臧否这段近代史账目,则有待史学家费心……’请诸位品味《自立早报》上所写的这段文字,它让我们在美国的东大学生听后心里酸酸的!”
张捷迁见陆克难眼中泪光莹莹,他的心也是盈满酸楚。想说什么话,却欲言又止。
“老校长目前的处境是不言而喻的,”陆克难长叹一声,痛楚莫名地摇了摇头说,“正是因为要力争改变他老人家的困窘处境,李圣炎教授才在这里设宴请各位宋商议一个可行的营救方案,以求尽快地让老校长恢复他早就该享有的人身自由。”
沉默不语,只顾埋头饮酒吃菜的东大校友们,心中的干柴被陆克难一席话点燃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稍有人心者,都不能对老校长凄惨的晚景缄默不语了。”“国民党当局难怪将大陆失落给中共,仅从他们无限期地限制张学良自由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无能和软弱。”“我们营救老校长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完全是手无寸铁的书生,可是我们又不甘心,也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来迫使国民党当局给张将军以自由。”“张捷迁教授,您是我们东大在美校友中的杰出人物,您该拿出一个好主意来才是嘛!”
张捷迁沉吟不语。
“这是《华盛顿邮报》上刊载的一条新闻,李登辉上台以后在昨天举行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讲话中说道执政以后,要力主民主和自由。”陆克难举起一张当日的《华盛顿邮报》,振振有词地说道,“李登辉的这个立场很可能是欺骗舆论,用来装璜门面的宣传。但是我们不可以利用吗?”
“很好!”张捷迁双眼豁然一亮,他将兴奋的目光投向李圣炎和校友们,似乎在征询着他们的意见。
李圣炎说:“李登辉上台以后的许多讲话我都认真地加以研究了,我可以肯定地说,李登辉是极力在台湾民众面前故作出一种友善的恣态。他要成为台湾推行民主进程的强人,以示与蒋家父子的不同,因为他只有如此才能造成一个所谓的李登辉时代。张先生,所以我才说目前正是吁请给老校长以真正自由的最佳时期。因为李登辉毕竟不是蒋介石,他早已从民众的呼声中,品味出继续幽禁张学良难得民心。故而,李登辉有可能借给张学良自由,为他的脸上贴金。”
“如此分析,使我茅塞大开!”
度忧心忡忡的张捷迁情绪变得亢奋起来。他连饮两杯醇酒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利用李登辉这个虚伪的民主化,来一个专电吁请?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说到做到,言行一致地给老校长以自由?”
“向李登辉发电报当然不能以某人自己的名义。”陆克难说,“我们这些在美国定居的东大校友,还有许多人分布在美国各地。何不就此串联一下,成立一个东北大学在美校友会呢?然后再以这个校友会的名义,向台湾的李登辉拍发电报,那样才更加显得名正言顺。”
“好!”“我赞成!”“同意!”“成立东北大学校友会越快越好!”围坐在餐桌四周的美籍华人纷纷高举杯盏,齐声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