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强知道,当上了队长,就不能按照以前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那天晚上,他兴奋得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鸡刚叫,文强便爬起来了。他先到院子把牛车套起来,家具准备好,然后回到窑里将知青们都弄起来,这时天还未亮,张文强便来到老槐树下拉响了铁钟。社员听到钟响纷纷爬起来,他们赶着牲口扛着铁锨拉着架子车,开始在昨天干活的地方集中。等到所有社员都上工后,张文强发现涧畔上还蹲着两个人在抽烟。文强走近一看,原来是薛大毛的两个儿子拴狗和拴虎弟兄俩。突然想起一大早也没看见薛大毛出来,就问:“喂,大家都上工去了,你们蹲在这干吗?你爸呢?怎么没来上工?”
拴狗白了他一眼,说:“我爸身体不舒服,今天不来了。”接着继续抽烟。
“嗨,赶快担土去,这么壮的劳力,蹲在这儿不害臊吗?”文强说。
拴狗忽地站了起来,扔掉手中的烟卷,气呼呼地说:“你算弄啥的?凭什么指挥我们呀?”
“我是队长啊!——赵家河的生产队长,正式任命的,大喇叭上已经宣布了,没听见吗?”张文强知道他们在挑衅自己,提高嗓门大声地说。
“你当队长谁选的?我们又没举手!”拴狗兄弟虎视眈眈,显然有备而来。
张文强知道他们想闹事,说:“你俩没举手我也当上队长了!只要大多数人同意,少数服从多数,知道不?”
“那你就领导那些举手同意你的人去吧!我们不归你管!”拴狗说完拿出烟卷,蹲在地上又抽了起来。
“嘿,丫的跟老子玩这个幺蛾子。我就不信了。”张文强觉得今天必须除掉这两个钉子户,要不以后的工作就无法开展了。
他挨家挨户把全村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男女老少黑压压站了一地,然后大声地说:“赵家河的乡亲们,大家好!非常感谢你们选举我当生产队长,我深感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我有决心让咱赵家河的人过上好日子!现在有两位村民不服气,不愿让我当这个干部,大家说该怎么办?”
“他俩不同意算个球!他俩那样子,代表不了赵家河啊!”一个社员说。
“拴狗,你不同意人家知青娃当队长,是不是想接你爸的班呀!你有那舞式(本领)吗?也不撒泡尿看看!”一位村民刚说完,大家便哈哈大笑。
拴狗见村里人都向着张文强说话,恼羞成怒。他刷地站了起来,甩掉棉袄,大声地喊道:“张文强,你当队长,老子就是不服气!有本事你打赢我,我就服!”
拴虎见哥哥发话,也跟着站了起来。
“好啊!这是个好办法!弟兄俩一起上吗?——来来来,老乡们都来做个证,我们立个生死文书,谁打死谁都不负责任!”张文强虽然身子有些单薄,自信在学校时练过摔跤,面对这样一身蛮力的对手,他一点也不怵。说出这样的狠话,只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这个不行!不能打架。”支书赵四海见张文强要玩真的,站出来制止了。
“这事儿还要立生死文书呀?不打了不打了!就让这个北京娃当队长吧!”赵支书站出来打圆场。
“——呦呵,北京娃娃读了几天书,还玩新花样儿?呵呵……听着:我拴狗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不是被吓唬大的!文书嘛老子不懂,打架我就不客气了!”拴狗说完拿了个架子,一个饿虎扑食就朝张文强压了过来。文强侧身向右一闪,趁机飞起右脚踹在他的左侧肋骨上,把他踹了个跟头。村民见拴狗被摔倒在地,“轰”地一阵大笑。赵四海说:“好了好了!拴狗你已经输了,不打了!”拴狗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连声说:“狗日的,老子还没准备好呢,这回不算!”通过一个回合的交手,张文强心里已经有了底,拴狗果然只有蛮力。
“来吧!刚才那次不算。这次你把我打败了,队长让给你当!”张文强说。
拴狗这次明显慎重了许多,摆好架子试探了几次,然后猛地扑过来,准备抱他的腰。文强往边一躲,顺手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用力一晃,脚下使了个绊子,拴狗身体失去平衡,摔了个大马趴。许是摔疼了,拴狗躺了一会才灰溜溜地爬了起来。拴虎见哥哥两次被摔倒,哪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于是摆了个马步,准备拼命。一个社员说:“拴虎你弟兄俩还要脸不,两个欺负一个!”文强看了拴虎一眼,知道他和哥哥同一类型,微笑着说:“没关系,来吧,你摔倒了我,也算是。”
拴虎吸取了哥哥的教训,不再轻易发起进攻,而是不停地跳着马步,等待时机。张文强想尽快结束战斗,只能主动出击,做出要搂抱对方的样子,等拴虎扑上来时,突然晃到他身后,乘其尚未站稳,一个扫堂腿便把他撩翻了。拴虎比哥哥摔得更惨,嘴巴磕在石头上,一抹,全是血。村民们好一通数落。兄弟俩自觉理亏,灰溜溜地干活去了。
“得!丫的胡萝卜蘸辣子,没看出来啊!”回到工地,张逸轩调侃张文强说。
“哎哟,我手心都出汗了,紧张得要命呢!”女知青刘倩倩说。
“没事,我就是跟他耍耍,不会玩命的。”张文强笑着说。
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又说起摔跤的事儿来,言谈中把拴狗兄弟当成了笑料。谁知这一下把拴狗的倔驴脾气又挑起来了。他“霍”地站了起来,摆开一副要和张文强决斗的架子。这一次拴狗变聪明了,他先发制人,一把抓住张文强的肩膀,然后使劲地晃,势大力沉。两人僵持了一会,张文强瞅了个机会闪出来,一个背摔把拴狗撂翻在地。拴狗没有准备,一屁股坐在一根狼牙刺上,屁股鲜血直流。他抓了一把黄土按上,拍拍手笑着说:“没事!”从此再也没有跟张文强找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