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抗战走进乡政府,已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田抗战感到奇怪,突然听到有人胡唱秦腔乱弹,声音就像杀鸡似的。
衙役们押爷在刑场上。
你把爷的球咬了……
顺着声音,田抗战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分头,脸刮得铁青,穿一身西服朝他这边走来,田抗战急忙走上前问那人:乡政府咋没人呢?
那人正唱在兴头上,突然被田抗战打搅,脸一沉说:你这老汉胡说啥呢?乡政府没人?那我是鬼不成。
田抗战赔着小心地说:乡下人不会说话,你别计较,我想问:你是乡上支书?
那人笑了说:我这样子能当书记?我是乡政府做饭的。
田抗战忙问:乡上书记在不在?
那人回答:不在,上市党校学习去了。
田抗战的心沉了一下,他问:乡长在不在?
那人盯着田抗战说:乡长带人下乡去了。
田抗战急忙问:几时回来。
那人有些烦:不知道。
正说着:田抗战看见大门口进来一个人,头大脖子短,挺着个将军肚子,算走算拿着牙签在挑牙缝,显然是刚在外边吃过饭,脸通红通红,肯定是喝了酒。
那人忙给田抗战说:进门的就是孙乡长。
田抗战急忙迎上去,激动地说:孙乡长你回来了。
孙乡长撇了田抗战一眼说:你是干啥的。
田抗战说;我是田家山人,我叫田抗战,找你告状来了。
孙乡长把田抗战上下打量一下说;你不是我乡上人,找我告的啥状!
田抗战说:我住在田家塬二组。
孙乡长显然被搞糊涂了,他让田抗战进了房子坐下,用一次性纸杯给倒了一杯茶水,孙乡长问:你是田家山人,怎么住在我们徐家塬?
田抗战伤心地说;孙乡长你知道,我住在田家山的深山里,那里不通电,不通水,也没有学校,娃念书要爬山翻沟到徐家塬,光出山就要走两天多,两个儿子也没念成书,现在孙子10岁,还没上学,我和两个儿子都是睁眼瞎。我不能再让孙子和我们一样,就寻思搬下来住。
田抗战喝了口茶,他看见孙乡长听得专心,他又说;徐家塬李劳动在平凉做生意,家里正空了一院庄基要卖,我花了一万两千元买了他的庄基,又花了一万五盖了三间大房,两间平房,房刚盖好,徐家塬二组人就把我的房和院墙就全部掀倒了。
田抗战说完哭得跟泪人一样,他说:孙乡长,我大儿子看房倒了,也当场气得晕死过去,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孙乡长听完后气愤地说:简直是一群土匪,是谁掀了你房子的?田抗战哽咽地说:徐家塬二组全村人。孙乡长,你要给我做主,我相信党,相信政府。
孙乡长好长时间没有吭声,他看见田抗战用乞求的目光看他,等着他的回答,孙乡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很同情,也想帮你,可你这个事情乡上不好出面管。
田抗战急了,显得有些激动,也很迷茫,他的声音都变了,他说:孙乡长你是乡上最大的官,你咋不能管呢?
孙乡长取出烟,递给田抗战,田抗战说不会抽,孙乡长抽了一支点上了火,狠狠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孙乡长说;老人家,不是乡上不管,现在讲村民自治,群众想干啥就干啥,况且,掀你房的是全村人,这更不好管,如果是个别人所干的,乡上还能有些办法,可这是全村人嘛,乡上确实不好管?
田抗战绝望了,他哭着说:孙乡长,群众不好管,你可以管村上支书村长。你是乡长,他们听你的。
孙乡长说:好我的叔呢,更不好管,现在村上的干部都是群众自己选的,乡上不能任命,又不发给他们工资,他们不听乡政府的话。
田抗战哇地大声哭了起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碎娃一样,满脸泪水和鼻涕,浑身抖个不停。
孙乡长无奈地苦笑了笑,他说:老叔,我也是农民的儿子,知道你盖房的艰难,也知道你的伤心,可乡上确实没办法管你这事,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县上告。
田抗战抹着泪水说:县上那么大,我去找谁?
孙乡长沉默了半晌说:你去找县政法委书记,他管着公、检、法,我给你透个信,政法委书记姓杨,是个好人,你的情况他肯定会管。
田抗战听孙乡长这么一说,心里有了一线希望,他说:孙乡长,麻烦你了。
孙乡长看着田抗战要走,他挡住了,把门又重新关了起来,压低声音说:老叔,有个事给你讲清楚,你也不要出去乱说,你的庄基买卖是非法的,这违犯政策,土地局要收回,你赶紧找卖你庄基的人,私下写个合约,说庄基和房是租赁的,租期二十年,在租赁期间有权对旧房进行改造。甚至重新盖新房,这样你就合法了。
田抗战听完孙乡长这么一说,他紧张得打了个冷颤,同时又很感动,他流着泪给孙乡长掬了三个躬说:孙乡长,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