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去湖城是永利和金凤一块儿去的。到湖城时也是午后,永利金凤下车后找了个摊位吃了碗麻辣烫。天不算太热,两口子还是吃出了汗。
照例还是先找到王云,又去找白雪。白雪见到金凤,惊呆了,说真美。好象想起了什么,跑到门口看了一眼广告牌,哎呀嫂子,你比关之琳还漂亮呢!回头我陪你去商场选几件衣服,绝对让男人们惊艳。金凤的脸红了,低头看自己的鞋子。这身三件套裙装是她最好的衣服,平时是不舍得穿的。这是两年前与丈夫来湖城买的,只有重要场合才穿。在乡下,金凤就是当地的明星。每次穿前,金凤都会用一盆盆水先将自己冲洗干净,穿上后,先在镜子前独自欣赏一会儿。她问永利好不好看。永利当然知道这身衣服很适合妻子,但他却故意逗妻子说,我没看见衣服,我只看到那是六百块钱。这个价码在村里是不能说的,说了后估计只有两种反应,一,根本不值。二,不过日子了,六百块买套衣服?
没想到自己这身衣服还没怎么穿,在白雪眼里就过时了?金凤的脸红更让白雪羡慕不已。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还动不动就脸红。不是说羞涩最美吗?要知道白雪那些小姐妹们早就不知道脸红为何物了。看完金凤,白雪又回头打量永利,自言自语,也算般配。不过大哥别怪老妹不提醒你啊,嫂子这样的人你可得好好待她,我见了都喜欢,就别说那些闷骚男人了。王云打断白雪的话,别整没用的,让你问租房子的事有谱没?白雪说,问好了,现在有两处房子,一处是平房,有水、电,没有暖气,价格是五千元一年,另一处是楼房,两卧一厅,五楼,水、电、暖齐全,每年租金九千,包含取暖费、物业费,不划价。这些房子是过去国企单位的公产房,尽管房改后已经是自己的了,但物业费、取暖费还是由单位交。永利与金凤合计了一下,决定排除平房,直接看楼房。
看完房两口子感觉还可以,就交了一千元定金。房子就算租下来了。
白雪说给嫂子接风,得找个像样点儿的饭店。又说打电话给三哥,看他能不能来。王云听说三哥来,就说我回去了,三哥不待见我。白雪也不挽留。白雪这么热情,让永利金凤都始料不及。永利说,您给帮这么大忙,我们请您才对。白雪说,别啰嗦,你以为冲你呀?是冲我姐!永利便不吱声了,只是赔着笑。
白雪定的饭店离她的美容院不远,走着过去也只用了几分钟。
白雪请的陪客都到了,三哥还没有来。白雪一一给永利金凤介绍,有三男三女。三位男士中一位是这儿的片警枫哥,一位是城管执法局的勇哥,还有一位是一个大夫,开私人诊所的,叫刘明。三位女士都是白雪的小姐妹,穿着打扮都很妖艳。永利金凤都明白,三女子都是风尘中人。三位女子拉着金凤的手前后上下打量,惊叹怎么会有这么标致的人儿。金凤还是只会脸红,说俩孩子的妈了,老了。当人们知道金凤的孩子已经上大学后,更是感觉不可思议。三位男士目光不敢太造次,毕竟人家男人在旁边。起初白雪给枫哥和勇哥打电话说给老乡接风,他们都提不起兴趣。说有美女,他们说不就是你那几个姐妹吗?没劲。白雪说你说关之琳美不美?这位美女比关之琳还美,你不来准后悔。现在看来白雪还真没骗自己。怎奈人家是良家,还有夫君在旁,也就只好远远地欣赏了。
白雪又给三哥打了个电话,然后说,三哥说别等他了,咱们先吃着。听说枫哥、勇哥、明哥在这儿,说一准到。三位女子插花开分别坐在三位男士身边,三哥如果来,正好是五男五女。白雪自然坐主位,白雪让金凤坐主宾。金凤哪敢。永利爷爷那辈来自山东青州府,经常给小辈们讲过去的老理、老规矩,这酒席座次在山东是很有讲究的,关外人都不讲究这些。永利推辞不过,坐了主宾,旁边坐着金凤。
白雪端起酒杯,今天给我们的老乡,你俩叫啥来的,光叫老乡了,瞧我这记性,啊,永利哥、金凤姐接风。我们都来自那疙瘩穷乡僻壤,来到他妈的城里就得抱成团才不受欺负。来,欢迎利哥凤姐入伙。没等白雪说完,枫哥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瞧白雪你整的,姑娘家家的说话像土匪一样。啥叫入伙呀?这是梁山泊呀?白雪说,枫哥你这就外道了,现在商品房交房入住,就叫入伙。我听王云说,永利哥金凤姐都是人民教师,为了给孩子陪读刚辞的职,是有文化有素质的人,能当土匪吗?枫哥就说,怪不得这么秀气,你俩人咋看也不像是种地的。永利和金凤只是赔着笑。
几杯酒下肚,白雪又问起永利和金凤准备干点啥。两人都说还没想好。白雪说,凤姐可以先到我店里来帮忙,如果适应就继续干,不适应再另谋高就不迟。工资和新来的美容助理一样,基本工资八百加提成。金凤赶忙说,我啥也不会。白雪说,不用你干啥,你本身就是活广告,比广告牌上的美女代言强多了。你这天生丽质,我就说是用了我们的护肤品的效果。永利明白了,白雪这么热情,敢情是相中了妻子的容貌。我说呢,第一次来给我接风的只有王云及几个站大岗下苦力的老乡,这次规格咋一下子就提高了呢!
白雪说完金凤,又把脸转向永利:利哥你除了教书还有啥特长吗?永利说我除了教书啥也不会。枫哥说,你可以先买台港田到湖城职业学院门前去拉客,职业学院离十四中较近。市区内港田早就不让跑了,那儿距离市区较远,交警还管不到哪儿。大家都说主意不错,先干着,等有好工作再说。永利问,一台港田得多少钱?枫哥说,港田车是十几年前天津大邱庄生产的一种载客三轮车,早不生产了,现在所谓的港田车是山东济南或德州的厂子生产的三轮载客车,有叫“千里马”的,有叫“富路”的,但人们还是习惯叫它港田。要买这样一辆新车得一万五,二手的也得六七千吧,太次的也不能要。永利不吱声了,自己手里满打满算也就有三万多块钱。下半年薇薇还要交学费、生活费,再加上房租,如果再买辆港田,就啥也没有了。
枫哥说,天无绝人之路。先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来,哥儿几个、姐儿几个,咱们共同走一个,我打个样。于是人们便喝酒。
酒喝到半酣,门口进来一人,大家都笑着站了起来,永利金凤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笑。白雪离座迎上去,亲切地叫了声“三哥”。永利和金凤心里一惊,这就是三哥啊。三哥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个头不高,短发,人很精神,特别是那双眼睛,亮亮的,很有神。三哥招呼大家坐下,自己坐在刚才白雪的座位上,白雪又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金凤下首。三哥看了一眼永利,目光落在了金凤脸上,停留了三秒钟,才离开,说,妹子看着眼熟啊!白雪说,三哥你说我店门头上的美女和金凤姐谁漂亮?三哥就笑了,啊,是有点像。我来晚了,两位老乡多包涵。永利金凤刚坐下赶忙又站起来,永利说,还请三哥多多关照。三哥说,没说的,老乡的事就是我的事。三哥端起酒杯,来,我敬你俩一杯。
于是大家开始轮番敬酒。今天的风头都被金凤抢光了,白雪找来的三位陪客都有些放不开。三哥问白雪,喝完酒咋安排?白雪说,去唱歌?三哥说,算了吧,到你那儿打几圈麻将吧。
永利注意到,三哥和白雪的关系很不一般。白雪看三哥那眼神,充满爱意,像是妹妹看自己的亲哥哥。席间老板娘一手拿两包烟,一手掐一瓶白酒进来敬酒。说三哥和枫哥来了是给他们酒店面子。三哥也不客气,来者不拒。酒席散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白雪的美容院里有一个麻将屋,里面就一张麻将桌和四把椅子,还有一个三人沙发。三哥落座后问永利,你玩不玩?永利说,我不会玩。其实东北人有几个不会玩麻将呢?到了冬天猫冬的时候,屯子里家家都有麻将声。三哥只是跟永利客套一下,即便永利会玩,彩头太大也不是永利能承受的。
白雪那三个姐妹都站在各自陪的男人身后观阵,白雪和永利在说话。只有金凤,也不落座,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三哥朝着金凤说,老妹你坐我身后,三哥给你打趸。于是大家都盯向金凤。金凤的脸又红了,走过去,站在三哥身后。三哥伸出手,碰了碰金凤的手,说,借老妹的好手气,搂个宝中宝。果然,不过几圈牌,三哥就搂了宝中宝,还有两家门清,这是东北打法的最大胡了。于是勇哥、明哥也都嚷嚷着叫金凤到他们身后站。这一把,三哥就赢了好几千。牌桌上的钱像纸片一样,从你这儿又流到他那儿。三哥抽出几张票子,也不数,随手递给金凤,拿去,三哥给你打趸。金凤说不要。看着永利。白雪说,三哥给你你就拿着,你还让三哥的手抽回去吗?金凤就接过了钱,说谢谢三哥。三哥问白雪,他们住哪儿?白雪说,旁边有旅店,一会我带他们去。三哥说,天不早了,你带他们去休息吧。于是永利金凤和大家道别,退出门去。
躺在旅店的床上,两口子都有些不踏实。特别是金凤,感觉像做梦一样。自己在家里是附近有名的美人,自己总觉得毕竟是乡下,可没想到到了城里还有人这么欣赏自己。
金凤数了数三哥给的钱,八百块。她交给永利,永利没接,她把钱放到了床头橱上。两口子一夜都没睡好,既兴奋,又隐隐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