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传奇·传记文学选刊》2008年第03期
栏目:古今·思辩
民国二十五年,中华大地正遭受着兵荒马乱的蹂躏之苦:多年的军阀混战给人民带来了沉重的灾难,小日本的铁蹄又践踏着北方的大片土地,弄得民不聊生,多数地区的治安乱之又乱。
这一年夏秋之交的一个傍晚,武冈县城城北乡下某小客栈内住进了一老一少两个神秘的客人。年长者五十岁出头,菜色的脸上有些麻子,一身农民打扮,衣服有几分邋遢,嘴里却镶着两颗大金牙,特别是衣袋里竟然还有一块老百姓不可能拥有甚至见所未见的怀表。年轻的二十多岁,自称是年长者的堂侄,长着一张小白脸,身强力壮,看起来似乎还喝过些墨水。两人都是邻县口音,没什么行李,只带了一柄小锄、一把柴刀和一个背篓,自称是去附近的松木岭挖草药的,但这两人又不像草药郎中或药农,而且说话多窃窃私语,神神秘秘。
此刻,老者正色眯眯地望着店里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并主动与她攀谈,有意无意地打探松木岭的情况和去那儿的路径。
听说要上松木岭,老板娘现出惊讶之色:“哎呀,那可是个鬼打架的地方哟!到处是荒山野岭,阴森可怕,还常有毒蛇猛兽出没。”见老者似乎不太相信,老板娘信誓旦旦地说:“我哄你干什么?前年有个猎人在那山里打到一只200斤重的母野猪,却被一头从斜刺里冲出来的公野猪用嘴拱下悬崖摔死了,真是好可怜!那周围一带现在很少有人去了。”
听了老板娘的一番说辞,两位客人却还是执意要去,真有点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那年轻人声称是要去寻找一种珍贵而稀有的草药,听说只有在松木岭才能寻得到。两人在客栈住了一夜,翌日吃了早饭就出发了。
其实,这两人是邻县的盗墓者。别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除有时也干点儿农活,平时则主要是“靠墓吃墓”。老百姓管这类人叫“老鼠”,意思是特别善于打地洞的角色。这老者姓赖,外号叫赖麻子,惯于盗墓。他起初只是捞点儿“鲜货”,即每逢富裕人家有老人下葬,就在夜间去盗墓,把死者值钱的衣服剥下(人称“剥鬼皮”),若有随葬的一两件金银玉器更是求之不得了,然后到远点的店铺抛售以维持生计。后来他胆子大了,经验也多了,就不再满足于“剥鬼皮”这小打小闹的营生,而专盗有钱人家祖坟中的金银财宝,行内人则称捞“干货”。他中年丧妻,当地的女人知道他的底细,虽然见他有时也收入不菲,但厌恶他这“职业”,没人肯嫁他,他也就成了个老单身。他也不在乎,如果一段时间没有收入,就忍饥挨饿;如果盗宝得手有了钱,就吃喝嫖赌,花光为止。
那个年轻后生,人称土狗子,是赖麻子的一个远房堂侄,曾念过几年书,后因家境衰败,便从学堂退了学。赖麻子见他身强力壮,又有些文化,就拉他做了帮手。
两人之所以甘冒风险、不辞劳苦地到这个叫松木岭的地方来,原来是专为盗挖明代封藩在武冈县(明代为武冈府、武冈州)的第十二代朱王——岷显王的墓葬而来的。
朱王在武冈冢繁衍了十四代,除末代朱王在清兵压境时携眷逃往缅甸外,其余都葬在了武冈。王爷们担心自己的墓地被盗,故布疑阵,武冈这块土地上,疑冢众多;而且他们并不集中葬在一个坟山上,墓葬散布在武冈州城附近的多个山头;再加上大概是出于防止后人盗挖的考虑,其墓葬仅有地表的封土,没有墓碑标志,也无后人扫坟挂白,使后代盗墓者难以辨识寻找。这其中,显王的墓地就一直没有被找到。
时隔近300年,显王的真正墓葬在什么地方,人们很难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土狗子却颇有心机,前一阵子,他偶尔从一本古书上读到,显王墓葬在一个叫松木岭的地方。叔侄俩喜出望外,决心大捞一把发个横财。但叫松木岭这名字的地方有好多处,他们只得像勘探队寻找矿苗一样一处处地探寻。此前两人已寻了两处,都扑了空,后来才打听到武冈城郊这里也有个松木岭,便一路找了过来。
叔侄俩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这处也叫松木岭的地方。一看,果真是一块鬼打架的地方!到处是丛林荒草,荆棘藤蔓,有的地方还残留着几棵两三人才能合抱的古松,怪不得叫松木岭呢!山野如死一般寂静,只有蝉噪鸟鸣,偶尔还有一两声狼嚎;路上也不时发现毒蛇的踪影和野兽的爪印,使人不免有几分胆寒。这里很少有人活动的踪迹,只偶尔在山边遇到一两个樵夫和放牛的老翁,本来可向他们打探一些情况,但两人又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敢与他们有更多的交谈,只得摸瞎似的一路探来。
赖麻子墓盗得多,对风水也很有一番研究。他按风水先生的眼光在山坡上寻寻觅觅,果然在一面向阳的山坡上发现了一个数丈宽、丈许高的土丘。赖麻子喜出望外,拉过土狗子,神秘地说:“这里应当是一个官坟,只不过不能肯定是不是朱王墓。”
“怎么可能呢,这不是一个自然生成的小山包么?”
“因为年代久远,就貌似一个天生的山包了。”赖麻子说着用锄头在土丘上挖了下去,果然土质比别的地方疏松,然后又将挖过的地方覆盖了。
“坟堆哪会有这么大?”土狗子仍是一脸疑惑。
“这有什么奇怪的!朱王可不是普通百姓,是千岁爷,他的墓自然要大得多。我曾去过几座被别人挖开过的朱王墓,有的比这规模还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