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脸上苍白惊慌未褪,声音都在颤抖,“夏井一,你,你知不知道在病房里大哭大叫会吓死人!”
井一被他吼愣了,登时噤了声,条件反射地低声抽泣。
夏明博素来心疼女儿,见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喘着粗气为女儿打抱不平,“你敢凶她?”
程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井一急忙捉住的手,抽噎着替程岩圆场,“没有凶。”
程岩走上前,在夏明博咄咄审视的目光下,声音不觉音温柔了很多,“别哭了,洗把脸吃早餐。”
夏井一打着哭嗝,抽泣了两声,真的不哭了。
夏明博气得翻白眼,自己的女儿,他最了解。
从小到大,她哪次闹脾气不是天翻地覆才肯罢休,没成想,这小子不止吼她,吼完了随便两句话就把她哄住了。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伯父,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就是没什么力气,一说话就出虚汗。”
夏明博很想对他甩脸色,可自己的宝贝疙瘩中意他,他只能忍了。
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他勉力笑道,“傻丫头,呆坐着干什么,快去洗手吃饭啊。”
井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怕自己一走开,他再睡过去,“我不饿,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夏明博笑了笑,竭力在女儿面前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睡太久,这会儿没食欲。”
程岩把粥碗放到她手里,“你在这里照看着伯父,我去找医生。”
少顷,一众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医生,我爸爸身体怎么样?”井一着急地在一旁看着医生做检查,忍不住问道。
“病人身体比较虚弱,让他多休息,两个小时后,做个全面检查。”史密斯医生笑了笑,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夏先生,祝贺你闯过一个难关。”
夏明博说话有气无力,“谢谢史密斯医生。”
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医护人员相继离开了。
夏明博没法吃东西,只能继续输营养液,和女儿说了几句话,昏昏沉沉又睡过去了。
“离检查还有些时间,你去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程岩把窗台的伞拿给她,低声道,“我在这边守着,不会有事的。”
夏明博睡得平稳,井一弯腰给他掖了掖被角,不舍地起身,“我很快就回来。”
她心有牵挂,简单冲洗了一下,套了件卫衣、运动裤就匆匆出门了。
走廊窗户大开,一阵寒风吹来,她湿发未干,不禁打个寒颤。
想了想,绕到前台要了程岩的房卡,给他拿了件外套。
回医院的路上,接到了曾媛的电话。
她休假五日,想约她见一见。
井一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难得她回A市,可惜,两人的时间凑不到一块。
曾媛听她说了情况,执意要飞过来看看,井一拒绝了她的好意,“已经渡过危险期了,这边的医护人员很专业,程岩陪在这儿呢,人多也帮不上什么忙。你难得休假,在家陪陪叔叔阿姨。”
曾媛感觉她突然之间长大了,不禁有些感伤,两人聊了几句,电话里听到她与人用英文交谈,许是捂住了话筒,听不真切,安静地等了会儿,她的声音才回来,“你刚才说什么?张瑞联系你了?”
曾媛“哦”了一声,那个人的事,想跟人聊一聊,开了口又不太想聊,自己向来雷厉风行敢爱敢恨,偏偏这个坎儿过不去,觉得有几分丢人,舒了口气,她转移话题,“程岩和你在一起?”
“他在医院陪老夏,我刚刚回酒店洗了个澡。”
“你俩进展不错啊。”
井一付了车费,撑开伞下车,“就那样呗。”
曾媛嘘她,“怎么谦虚起来了?程岩那种闷骚性子,愿意跟你见家长,说明你和他的事,他心里认定了。等伯父身体好了,趁热打铁抓紧把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六年前他就去过我家,后来,我粘到国外,他还不是照样爱答不理的。”
“喂,你的雄心壮志呢,当初不是说追到天边也要把他追到手吗?现在怎么蔫儿了?别跟我说,追了七八年,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他了。程岩不掐死你,我都要掐死你。”
井一捉住灰色夹克衫的手指紧了紧,听她玩笑着打趣,“你不是要把煮熟的鸭子放飞吧?”
“怎么能说他是鸭子呢。”
曾媛“啧”了一声,“还这么护着,那你瞎矫情什么呢。”
井一哀怨地叹了口气,收了伞,站在医院门口的廊檐下,没有进去。
“老夏这次鬼门关走一遭,我想了很多。以前我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离开我,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自己的喜好上,一晃快30了,学业没什么成就,感情上更是没少让他操心。如果不是顾及我的感受,我可能一毕业就被安排联姻了,老夏现在也许儿孙绕膝呢。”
“伯父准备让你和哪家公子联姻呢?”
井一笑了笑,“老夏从没跟我提过联姻的事,我就那么一说。”
曾媛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告诉你啊,婚姻是牢笼,找个称心如意的人过一辈子,才能消减日子清淡无聊。”
“知道~”井一望着阴沉天空下的高楼一角,黑色瞳仁暗淡空寂,“我想尽点为人子女的孝心,多陪陪老夏。其他的事,暂时先放一放。”
“唉~小井一长大了,我们真的老了。”
她见证了这场执着而疯狂的爱情长跑。只有一方努力,终究太辛苦。
如今,她想停下来,作为好朋友,她理所当然支持她的决定。
况且,作为局外人,她看得清楚,程岩那家伙只是口是心非罢了,吓吓他也好。
“那就随着你的心走,我随时等着接盘。”
“哈哈,”那是她们大学时的玩笑,宿舍里她俩关系最好,加之两人性格反差极大,宿舍里便有人开她们玩笑,说她们是百合,“我太好命了吧。”
曾媛跟她贫了两句,见她心情不似方才低落,才安心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