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小希与郝无双、高书祺三人,刚坐到餐桌前,准备吃早饭。袁明致穿戴整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小希一愣,斜倪着袁明致,道:“大人,你是怎么进来的?院门可是一直栓着的呀,你不会是……爬墙头进来的吧。”
袁明致也不忙着答话,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桌前,拿起一个包子,两口便吃下肚,然后抚了抚胸口,方道:“瑞姑娘,别忘了,院子周围,有本官布下的暗卫,见到本官驾到,还会不主动开门吗?”
袁明致边说,边伸手又抓起一个包子,大口吃了起来。郝无双赶忙起身,笑着道:“袁大人慢着点吃,民女去给您盛碗粥来。”
小希望一眼袁明致明显浮肿的眼窝,以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关切地说道:“大人,你这是昨晚一夜未眠?瞧你的两个黑眼圈,都快变成猫熊了。”
袁明致耸耸肩,调侃道:“猫熊也配和本官相提并论,就它那圆滚滚的身材,哪有本官英俊潇洒,外加风流倜傥啊。”
一旁的高书祺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大人说话,可真是有趣。”
“本官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袁明致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时,郝无双端着一碗粥,走过来,轻轻放到袁明致面前,道:“大人,民女不知道您要来,只做了清粥和包子,您将就着吃点吧。”
袁明致冲郝无双笑道:“郝姑娘客气了,这些已经很好,再说,本官向来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
小希吃完手里的包子,端着粥碗,边喝边说道:“大人这是不请自来,既然是蹭饭吃,那就没有嫌馊的道理。”
袁明致一顿风扫残云,不一会,便将桌上的一大盘包子,全部消灭掉,又喝光了面前的一碗清粥,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说道:“瑞姑娘,你上楼去换套利落方便些的衣裙,随本官一起去边境。”
“现在吗?”小希丢下粥碗问道。
袁明致神色肃然,道:“是立刻,本官在此等你,换好衣裳马上下来,具体事宜,路上再与你详谈。”
小希不满地嘟囔一句:“咋不早点说,粥还没喝完呢?”
然而不满归不满,小希还是脚步飞快地向楼上跑去,郝无双也急忙放下碗,追上去道:“瑞希,我来帮你。”相跟着上楼而去。
趁着这个空档,袁明致低声向高书祺道:“书祺,可有办法能联系到你师傅厉潇墨?”
高书祺不假思索地摇摇头,道:“师傅走时说,六七天之内会回来,应该就是这两天,大人,您是有急事要找我师傅吗?”
袁明致失望地叹口气,道:“有急事又如何?你又联系不上他,罢了,一切都是天意,就看个人的造化吧。”
高书祺眨巴着大眼睛,试探着道:“大人,究竟是何急事,能不能……先跟书祺透露下?万一,师傅回来的早,书祺也好告诉他呀。”
袁明致伸手揉揉高书祺的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书祺,不该你知道的事情,还是少问为妙。有时候,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好奇害死猫,就是这个意思。”
高书祺耷拉下肩膀,不太高兴地说道:“大人,看您说话的口气,怎么还把书祺当孩子一般?书祺与小希同岁,今年已经满十五岁,请大人对书祺也公平一些。”
袁明致哈哈一笑,继续逗弄道:“书祺,话说当个小孩子有何不好,不愁吃,不愁穿,又受长辈的宠爱,啥事也不用自己操心……唉,这样一想,本官都想回到十几年前,舒舒服服地做个米虫,多自在。”
高书祺恼怒地瞪着双眸,没好气地说道:“大人就会哄人,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是认为书祺幼稚、不懂事……”
“好了,书祺,本官不过跟你说句玩笑话,你还真较上真。”袁明致说着,俯下身,贴近高书祺的耳边,悄声道:“书祺,如果你师傅提前回来,你就告诉他,说陆齐小姐,现在倚香院,记住了吗?”
“就这一句话?”
袁明致点点头,道:“对,就这一句,你师傅听了,自然明白。”
高书祺脸色稍稍舒展,认真地答道:“好的,大人,书祺记下了。”
正说话间,小希身着一套粉蓝色紧身男装,脚上穿着一双棕色绒面短靴,走下了楼。一头青丝,全部拢起,用宽宽的蓝色绸带绑住,高高束于头顶。紧绷的发丝,使小希的眉目微微上挑,更显得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而颈上,则佩戴着一个精致的银质镂花项圈,为小希的英气中,增添了一丝阴柔之美,可谓是画龙点睛,相得益彰。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瑞姑娘,你从陌上人如玉,摇身变成了公子世无双。这样招摇过市的话,又要惹得多少妙龄少女,害上相思病,为你茶饭不思,珠泪空抛……”
“停停停,袁大人,麻烦你好好说话,行不?”小希摆手打断袁明致的话,笑着道。
“瑞希,袁大人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他是说,让你别出去霍霍人家的姑娘。”郝无双一脸得意地说道。
“郝姑娘理解的没错,”袁明致忍住笑,对小希道:“瑞姑娘,坐骑本官已经替你备好,这就出发。”
小希和袁明致一起,出门骑上马,带着万经纬留下的十二名侍卫,以及四名身穿红黑制服的衙役,策马扬鞭,一路向着正北的边境大营,疾驰而去。
小希走后,郝无双重新关紧了大门,回头满脸艳羡地对高书祺说道:“书祺,你发现了没有,瑞希自从毒解了之后,肤色越发的娇嫩,连眉眼,都越发清俊了几分,真是出落成了大美人。”
说完,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看一眼自己浑圆的腰腹,自言自语道:“唉,我哪怕能有瑞希十分之一的样貌,也好啊。这一身肥肉,怕是要跟随我一生,很难甩掉喽。”
高书祺轻笑一声,安慰道:“无双姐,这人有千面,脾气秉性也各不相同,你没必要灰心丧气啊。再说,像小希这样好看的姑娘,原本也没有几个,若是人人都和她相比较,那还不得郁闷死,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话虽没错,可是……我这心里,还是为自己发愁,将来,我总不能一直赖在瑞希身边,给她添麻烦……”郝无双嘟起嘴巴,没有了下文。
高书祺转头看着郝无双,呵呵笑道:“无双姐,你与王家的事情,已经了结,今后就是自由身,可以再寻个合适的夫君,嫁人啊。”
郝无双烦躁地抬脚,踢飞了脚边的半截树枝,说道:“你倒是说得轻巧,我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嫁出去,还在这里烦恼个屁啊。”
郝无双重重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书祺,我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常被人喊作胖丫,逗着玩,当时还觉得挺开心,也跟着人家傻笑。长大后才明白,这一身的肥肉,不但摧毁了我的自信,简直就是毁了我整个人生的节奏啊。”
高书祺笔直地站在一棵树下,仰头望着天空,含笑说道:“无双姐,你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吧,世上的好姻缘,可遇不可求,冥冥之中的缘分,自有月下老人替你牵红线。所以无双姐,不要心急,像你心肠这么好的姑娘,一定会得到幸福。”
郝无双眯起细长的小眼睛,满脸苦笑地说道:“书祺啊,像你们这样生就一副好看皮囊的人,自然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就拿你来说,追不成瑞希,还有小雅喜欢你,总之,不会比我更悲惨。”
高书祺的脸色微变,仍旧直视着天空,低声道:“求而不得的痛苦,难以言说,我却甘愿沉迷其中,宁愿终生都不走出来。”
“书祺,要我说,你就对瑞希,彻底死了心吧,你们两个,这叫有缘无分。与其执着下去,不如试着接受小雅,小雅虽说没有瑞希那么出众,但也是一个白白净净,水灵灵的小姑娘,性格柔顺乖巧,对你又是一片痴心……“
郝无双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尚未说完,门外却响起咚咚的敲门之声。高书祺趁机跑向门前,大声问道:“请问是那位?”
“是长公主驾到,快开门。”答话的人,是陆齐俊笙。
高书祺回头望了一眼郝无双,见她有些拘谨地挪了过来,这才哗啦一声,拉开了门栓。
霂云长公主,无视躬身施礼的高书祺二人,扶着陆齐俊笙的手臂,旁若无人地进了院子,径直向屋里走去。
高书祺只得疾走几步,追上前去,轻声说道:“长公主请留步。”
霂云长公主站住身形,头也不回地说道:“怎么,本宫来看自己的女儿,你也要拦阻吗?”
高书祺忙道:“回禀长公主,小希没在房里,刚刚被县令袁大人叫走了。”
霂云长公主这才转过身,打量高书祺两眼,说道:“这么早就把人叫走,可说去了哪里没有?”
“听袁大人说,是带着瑞希一起,赶去边境的军营。“高书祺如实答道。
霂云长公主与陆齐俊笙交换下眼神,心道,昨夜还急吼吼地派人来,急着辨认什么尸体,今日反倒没事人一般,跑出去游山玩水,也不知这袁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想到这里,霂云长公主又问道:“经纬……也一起去了吗?”
高书祺迟疑片刻,方道:“王爷昨日就已经回了大营,本来说好今日午后回来,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袁大人一早接上小希,就匆忙走了。”
霂云长公主十分不悦地说道:“经纬这孩子也是,边境大营,乃军事重地,就算有重要的事情,瑞希一个女孩子,她去了能顶什么用?还有袁大人也是,那么远的路程,多辛苦啊,瑞希身子才刚恢复,就这般舟车劳顿,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哼,本宫饶不了他。”
高书祺本不想再说话,但是听到霂云长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在贬低小希,忍不住冲口说道:“长公主此言差矣,小希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袁大人遇到棘手的案子时,都会来找小希商议对策,而小希每次都能帮大人出谋划策,破获奇案,深得大人和王爷赞赏呢。”
霂云长公主嗤地一笑,很难得地没有责怪高书祺,而是带着不屑的神情说道:“要本宫说啊,这位袁大人就是个草包,让一个女孩子帮忙破案,也不觉得脸红。本宫都来了怀德县这些日子,拜托他寻找的颜儿,到现在,还是一点音信也没有,真是令本宫失望至极。”
这时,陆齐俊笙插言道:“婶娘不要太焦急,只要颜儿妹妹还在怀德县,就一定会找到。袁大人身为一县的父母官,要忙的事情很多,您总要给他些时间,慢慢找不是。”
不远处站着的郝无双,听到陆齐俊笙的这番话,从心里暗骂了两个字:虚伪。而后又异常可惜地琢磨,这么一个俊美的公子,怎么偏偏是个伪君子,实在是可惜了这身好皮囊。
高书祺也是极其不满地,偷偷瞪了一眼陆齐俊笙,一时不知如何反击才好。忽然,高书祺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袁明致临走时说过的那句话,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这厢霂云长公主已经转过身,和陆齐俊笙一起,向着大门走去。
高书祺终于鼓起勇气,冲着霂云长公主的背影,大声说道:“长公主,袁大人找到了陆齐小姐……”
霂云长公主猛地停住脚步,甩开陆齐俊笙的手臂,疾步走到高书祺的近前,急急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已经找到了颜儿,那……那颜儿她,现在哪里?”
高书祺为难地挠挠头,低低的声音,答道:“长公主,就在今天早上,袁大人亲口对书祺说,陆齐小姐她……她在倚香院里。”
霂云长公主大惊失色,身子一个趔趄,勉强站稳。眼中却闪出绝望而愤怒的光,吓得高书祺不由退后了几步,再也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