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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澜迟疑了一会,试探性地问,“庭深呢?为什么是你来?庭深去哪儿了?”
西装男人沉默了一会,“我们无权知道厉先生的隐私。”
慕澜思忖片刻,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很合理。
“那我先给庭深打个电话,和他确认一下。”慕澜观察着西装男人的面部表情,一字一句道。
西装男人面无表情,“好。”
慕澜深呼了一口气,给厉庭深拨电话。
同样是险境,简星不能去,简星不能死。她慕澜是铁做的,是钢打的,所以就可以去。她刚刚还在为桌子上那一桌的菜而感动,一转眼,厉庭深就狠狠打破了她的幻想。
果然,人还是要看清现实,还是活的清醒点才会不那么悲伤。
耳边的通话一直显示嘟嘟嘟的通话声,厉庭深一直没有接。
慕澜的心像灌了铅,一点点往下沉。
西装男人在门外催促,“厉先生可能关了手机声音,或者正在忙。慕小姐还是先和我们走吧,免得到时候厉先生遇到麻烦。”
慕澜神色凝重,“我去楼上看一眼孩子,就和你走。”
那西装男人犹豫了一下,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答应:“请别耽误时间。”
“不会耽误。我马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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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没有开灯,卧室里只有一点窗外月光。
厉湛湛睡在床上,软软小小的一团,像个瓷娃娃一样。看上去甜甜糯糯。
慕澜的心微微涩了一下。
手里的手机震了震,慕澜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慕承和的来电。
她快步走出卧室,接通电话。
那一头没有声音,慕澜先开口,“承和。”
慕承和的声音有些嘶哑,隔着手机端,慕澜都能感觉他口气之间的醉意朦胧,“小澜。”
一声小澜,唤起了从八岁刚进慕家时的记忆。慕澜眉心轻轻皱起,“承和哥。”
“小澜。我在等你回来。”
慕承和的声音这一刻仿佛穿越千山万水。又轻又柔,让人怦然惊动。
慕澜思绪千回百转,“承和哥,我都记得了。以前的,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了。”
慕承和显然怔了一下。
随即他问,“嗯。记得了,那你恨我吗?我骗你我是厉庭深?”
极尽平静的口气,却还是透出他的那一点忐忑。
慕澜摇摇头,轻笑,“不恨。承和哥,我年纪小的时候,曾经喜欢你。我现在也喜欢你,虽然不是以前那种喜欢。”
慕承和有些想哭,哭命运的弄人,也有些想笑,笑他曾经也得到过她的爱,“我知道。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会娶的人是你。”
“承和哥……”
“小澜,我在等你回来。”
“……”
“小澜。厉庭深他……不适合你。以前你因为叶蓁蓁坐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你摔下悬崖,你失忆,通通是因为叶蓁蓁,可归根结底还不都是因为厉庭深。喜欢他,会让你粉身碎骨。”
“……”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住院的时候,我在楼梯间听见厉庭深和他父亲说话。他之所以接近你,并不是出于爱情。”
“……”
“小澜。我不管你和他之间以前有什么,甚至现在有什么。我都无所谓。只要你回来。”
“承和哥……”慕澜的声音战栗,已经哽咽。
“小澜。我不会离婚的。你要离婚,除非我死了。”
“……”
“小澜。我不会逼你。也不会再主动打给你。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电话被切。
慕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摸了摸脸颊。
凉凉的,湿漉漉一片。
慕澜反应了半秒,才想起,这都是咸湿的泪水。
……
在很多女孩的年少时代,曾经会无数次幻想,在太多难堪的、痛苦的、绝望的时刻,会有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人出现,替她解决尴尬、摆脱难堪,带她走出困境、克服绝望。
慕澜曾以为、曾幻想厉庭深会是那一个白马王子,现在才发现,厉庭深只是那个把一切都留给她独自承受的人。
原来现实终究残酷,这世上这样真的会出现的白马王子太少,而更相反的,更多的人到最后她人生所有的最难堪、最痛苦和最绝望的时刻,往往都要自己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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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澜给厉湛湛写了一封手写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
湛湛,妈妈爱你。
慕澜
慕澜给厉湛湛拍了一张睡照,去厨房拿了把带封套的小刀藏在裤子里,又练习了几次盲打手机电话,感觉动作熟练了,她才开了门,跟着那个西装男人走了。
那西装男人领着慕澜上了车,恭敬地帮她关上门,“慕小姐,记得系好安全带。”
慕澜点点头,“嗯。”
西装男人上了副驾驶,坐在驾驶座的男人马上发动了车子,在夜色中飞驰起来。
慕澜的思绪跟着飞驰的车子一样,飘渺地飞了起来。
她做了决定,如果这一次她能躲过磨难,那她就会到慕承和身边去。方才慕承和说他在等她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心动了。
这条单枪匹马的路,她走的太久太久,她急需要有一个人和她一起走。
她和厉庭深之间,就像慕承和所说,厉庭深不适合她。
车子一直开,速度很快,马路两边的景物飞一样地从慕澜眼前划过,她努力想记住点什么,但外头的景物就是进不去脑子。
……
过了许久。
慕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来。
是在郊区的几栋老楼之间。这些楼大概都已经是世纪初建的,没有翻新,很多墙壁油漆大片大片地脱落了一地,只剩下断壁残垣。
夜色深沉,慕澜被西装男人带着往更深的路里走。
没有路灯,慕澜觉得她脚下踩得每一脚步都像是走在空气里一样的不实在。
忽然风吹落几片枯萎的叶子,慕澜惊了一声。
那西装男人一本正经道,“慕小姐,不用怕。这里没有鬼。只有人。”
慕澜冷笑,“人才比鬼可怕。”
“那是因为慕小姐没有见过鬼。慕小姐要是真见了鬼,可能会觉得鬼的确比人可怕。”
西装男人的态度有些奇怪,慕澜眉目微微舒畅了点,她一边警惕地打量四周,一边试图和西装男人聊天来缓解紧张,“你在厉庭深手下几年了?”
男人顿了下,“一年。”
慕澜挑了挑眉,“是吗?怪不得我没有见过你。”
西装男人垂眸看了眼慕澜,轻“嗯”了一声,“我刚毕业。跟厉先生比较迟。”
慕澜若有似无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西装男人应声,“嗯。”
慕澜想起什么,又忽然问道,“那个司机呢?怎么不跟过来?”
“司机要守在那里,防止有其他人过来。”西装男人似乎对慕澜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有些不耐烦,他皱了皱眉,“差不多了。不说了,声音再大点就等会会吵到绑匪。”
慕澜皱了皱眉,在黑暗中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把刀。
余光扫了眼背后的西装男人,脚步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往前走。
忽然想起什么,慕澜转回半张脸,“先生。我……我真的还有话想和庭深说,你可不可以让我见他一面。最后一面。我真的有话要告诉他。”
那西装男人已经有了警戒心,“不行。厉先生先生在忙,没空搭理你。再者,我们没有干涉厉先生隐私的权利,厉先生的行踪和动静,我们也不知道。你现在要我找,我也找不到他。”他顿了顿,“刚刚你不是给他打过电话了?既然打不通,就说明厉先生不想理你。”
慕澜眸光终于变厉。她有种强烈的感觉,不是。这个男人不是厉庭深的人。
第一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刚毕业的,从他的行为素质到他职业操守,都能看出整个人训练有素,应该是从业多年。
第二,这个人说他只跟了厉庭深一年,也就是在厉庭深身边只待了一年。厉庭深心思这么缜密的人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只在他身边待了一年的人?
……
慕澜这会儿忽然整个人猛地反过身,趁着西装男人没有反应过来,一脚踹咋了西装男人的下身。
然后,她几乎是拔腿就跑。
没有分秒的犹豫。
那西装男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捂着疼痛处站在原地杵了半分钟,马上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朝着慕澜狠狠追了上去。
慕澜回头看了一眼,不要命一样地往前冲。
她不知道这个西装男人要抓她去干什么,但是就她个人猜测,这个人肯定是要害她。至于谁要害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忽然闪过厉庭深父亲的那张脸。
就在慕澜寻思着要躲起来的瞬间,忽然,她脚下一滑,也不知道触及了什么机关还是怎的,猛地整个身子就往下直直地坠落。
慕澜刚想大叫,下一秒,想到什么,马上紧闭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慢慢的,慕澜看见了光。
随着光线越来越浓稠,慕澜的视线逐渐适应了光线。她的眼睛睁大了点,陡然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可怕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样横陈的东西,。
慕澜定睛一看。
不,那不是尸体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