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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者当在路上

某一年有一次在北京首都机场候机,贵宾室的服务女生问我:“先生,您飞哪里?”我回答:“我飞北京。”她惊愕:“这里就是北京啊!”曾经忙碌到忘记何时何地的事也是屡屡发生,好多次坐在飞机上想了好久才记起降落城市的名称,有几次甚至早上起来坐在床上居然一下子想不起我住在了哪个城市。在景惠创立10周年之际,团队成员都在梳理工作经历和个人收获,而我在统计自己的飞行里程和陆地里程时,居然超过了400万公里,相当于围绕地球赤道飞行了100圈。在40岁那年我执意选择以医院管理咨询和培训为生时,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的“行遍天下”。

每当我在书房里静坐灯下,想想如果当年不离开鄂尔多斯,或者即使在广州也不离开体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我今天又该是何种心态、情绪以及与众生同样结构的肉体又该承载着何样的精神世界。因为人生不能重来,所以这一切便不得而知。人生的惊险和神秘之处也正在于你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就意味着放弃了其他更多的生活方式。有人说,人生就是一路收获,可就我的人生体验来说,人生其实是一个不断放弃的过程。

我的人生绝大部分的想法基本上都源于鄂尔多斯高原上一个叫黑岱沟的小镇。我的童年在那里发育,青春在那里萌动,梦想在那里孕育。少年时在那个山沟沟里朝前看是山,朝后看是山,往左看是山,往右看还是山。我少年时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弟弟、妹妹以及那些愿意和我玩的小伙伴们沿着镇上唯一一条能跑汽车的土公路走啊走啊,当走上十里八里,朝前看是山,朝后看是山,往左看是山,往右看还是山,一直走到实在走不动了,才返回。从那时起,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默默地给自己确立了一个坚定的信念,将来一定要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也是我尽管已经在鄂尔多斯工作了整整8年,也有了非常不错的工作平台,但还是毅然地在30岁那年将家乡变成了故乡,来到了梦寐以求的现代化大都市。当经历了从北向南的适应期、认同期以及融合期之后,我又感觉不到工作带来的那种挑战和成就感,于是在40岁彻底告别体制,通过自己创办景惠这个平台来再次挑战自己。经过10年的历练,从景惠被行业的认可程度可以证明自己当初选择医院管理咨询与培训是恰逢其时。在景惠创立10周年之际,我又将公司的经营管理权授予跟随我10年天南海北到处拼搏的年轻人,让我的梦想在她们身上得以延续。不是我老了,而是想再次升华自己,除了工作,需要有更多的时间行走在路上,看那些或婉约或悲壮的风景,给自己一种或平静或激昂的心境。

曾经的10年,我在辽阔的锡林郭勒草原饮酒放歌;在遥远的新疆穿越茫茫戈壁;在青海听塔尔寺的钟声;在林海雪原瞭望苍茫大地;在陕南感受历史的沧海桑田;在西安感受十三朝古都的深厚底蕴;在北京赏春天的桃花;在澜沧江畔体味“东方多瑙河”;在武当山下谈古论今;在江南漫步中国最美丽乡村;真情感受好客山东;在革命老区重温“星星之火”;在三峡领略“唯见长江天际流”的神采;在四川感受巴蜀大地的柔媚秀丽。除了自然的风景,给予我更多内心动力和不竭的精神源泉的是那些鲜活地生活着的人们,是那些为了壮美的人生而坚定地奔跑着的朋友们,是他们让我懂得了什么是良知,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梦想,什么是坚守,什么是友谊,什么是无以言表的感动与激励。

尽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轨迹,但我从内心深处真的不喜欢那种千篇一律的生活节奏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无奇。一个人在习以为常的环境中生存久了,一切便由着惯性乃至惰性使然,自然会有些麻木,以至于生命中那些美好和感动,抑或悲壮与凄美也会视而不见。行走在路上,便会感受多姿多彩的风景,经历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尤其是在做咨询时,各地医务人员不同的思维模式、个性特点和他们分享的人生经历,都会充盈我的精神世界。有时想想,如果今生不曾遇见这些风景这些人,那人生该是何等的遗憾。

生者当行走在路上。我过去的岁月虽然也行走在各地,但更多的是为了工作,看之前的工作统计数据,曾有连续几年每年的授课时间都超过150天,2017年年初曾给自己立下“军令状”,工作的总天数要比2016年下降20%,也强迫自己分别到英国和美国各休了半个月的假,但由于有多部著作需要整理出版,加之咨询和授课数量也未能大幅度减少,2017年的日子主要还是处在工作状态之中。于是,还在2017年的年中,又开始提前计划2018年的旅游和休假行程。因为岁月不饶人,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去感受与体验。当然,我会把工作和休闲、旅游有机地结合起来,在工作之余忙里偷闲去观赏风景也是一种调节和放松。像之前那种虽然累计在四川工作绝对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但直到写这篇文章时还未曾去过九寨沟;在云南曲靖做咨询有三年多的时间,但还未曾去看一看珠江的源头;曾多次在庐山脚下讲课,却未曾爬上庐山半步;诸如此类的情况还多得很。这么说倒不是想证明我多么热衷于游览山水名胜,而只是想表达尽管自己常年在各地咨询和授课,但还是错失了许多路上的风景,所以,才需要调适出更多的时间行走在路上。

人过50岁,我发现值得自己骄傲和自豪的事情就是可以按自己的个性和兴趣自由自在地生活,当人们把“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挂在嘴边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其实一路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美好和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任性地活着,可以对所谓的权势不屑一顾,也可以对财富视而不见,但这些都是以燃烧激情、播撒才华、丰富阅历、顿悟生命为前提的,如此便可天马行空、淡定自如。

行走在路上,图的不是看热闹,而是在每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的定位,正如我们在生活里的每一处每一刻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我们必须时时刻刻与周围的世界进行互动和融合,但总归还是要留出我们与世界、与人生、与自己对话的精神空间。虽然我不完全认同叔本华所说的:“人的合群性大概和他知识的贫乏,以及俗气成正比。”如果我们都这么想,这个世界恐怕也会少了许多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与友谊。但有适当的时间独处和忍受必要的孤独应该是人生的必修课。自己也曾担心被人遗忘,翻着通讯录寻找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吹牛的朋友,也曾在偌大的城市喝得豪情壮志、天昏地暗,也曾感觉自己朋友遍天下,但今天翻看往日的照片,发现当年许多勾肩搭背的朋友却连名字也叫不出来。当然,我们不能否定当初的那种豪情与真实,但能够终生是知己的朋友又有几人,终归我们还是要和真实的那个自己相处、妥协与和合。从这个角度来说,独处和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许多个夜晚,我身在他乡,在酒店里默不做声地在电脑上敲打着文字,一看表已是凌晨,但却毫无睡意,这种生活状态莫名地唤起了我对生活的激情与热爱,也赋予了我对生命的敏锐和人生的彻悟。

行走在路上,便自然而然成为我人生的主题与宿命;路上的风景,磨光了我的岁月,也带给了我光亮;路上的朋友,给予我温暖,也包容了我的缺憾。行走的路上,最美的不是能够抵达心中的高山,而是可以一直奋力地奔跑和无限地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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