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即便是石虎神色亦难看了几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微沉的声音再次开了口。“你说什么？”
带着怒意的压迫之感袭来，便是谢言知早已做好准备，心中还是不免一颤，他垂着头，可是此时已到现在这地步，他已无再退的机会。
他垂着头，声音亦带了几分颤抖，道：“卑职本负责此次的粮草押运，时间紧迫，一路也不敢耽搁，可是在途中的时候一车粮草不慎翻倒，一个麻袋便也有所损坏，卑职正要命人整理，却发现那粮袋里装的，并非粮食，而是用发霉的五谷随意填充的。”
“随意填充，你确定……”
谢言知道：“卑职不敢欺瞒王上。”
石虎拂了拂衣袖，道：“眼下军粮已毁，廷尉府亦查清此事，流民也皆亦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言属实？”
谢言知道：“卑职不知晓廷尉府是如何彻查的，亦无什么证据能证明卑职之言，但兵部之人虽有文官，亦有武将随行，即便是流民兴乱，又怎会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落得个全军覆没的场面。”
“更何况，粮草所行之路向来保密，这些流民又从何处知晓？而卑职被追杀一事悍名军的将士亦可作证，若非苏亥将军及时赶到，卑职早已性命不保。”
石虎虽有疑惑，可这谢言知所言也不无道理，他眸光扫向地上的石闵，道：“棘奴，他所言可为真？”
“回王上，石闵当时并不在场，可是苏亥回来时却是身受重伤，而他所言，亦如谢大人所说。”
石虎微微蹙眉，那苏亥他还是知道的，武艺还不错，能将他重伤的人，又怎会是流民能办到的，还是说，此事真的有蹊跷。
石虎看着殿上所跪之人，道：“棘奴，于此事，你作何打算？”
石闵道：“此事关系军中将士，若为真，亦会让将士心寒，应当彻查。”
“那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查？”石虎的声音故意拖长了些，只一瞬不瞬的看着殿下的石闵。
石闵神色不变，抱拳道：“石闵只是武将，于查案之事并不清楚，亦不知晓该如何。”
石虎闻言，眼底的警惕之意方才松懈些，道：“此事朕也当给将士们一个交代，既然廷尉府查不了这事，那便让张豺来查吧！你身为军中将领，此次也算涉及其中，便协助张豺一起，彻查这案子吧！”
“诺。”石闵抱拳道。
“此事虽是缘由，但你毕竟擅离职守，不得不罚。”石虎道：“你此次打败燕军，亦算有功，便功过相抵，不罚不赏了。”
石闵神色并无什么变化，道：“谢王上。”
“行了，将人带下去吧！”石虎摆了摆手，示意道。
而一旁的谢言知亦被人带了下去，整个殿上，除了一内侍之外，亦只剩下石虎和石闵两人。
石虎手撑着龙案，想要站起身，一旁的内侍亦快速上前搀扶，或因身形太过肥硕，他的步伐并不是太快，道：“棘奴，起来吧！”
“谢王上。”石闵闻言，亦站起身。
“棘奴，朕听闻，你麾下有一医者，医术卓越，是吗？”
石闵微顿，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似极力的隐忍，可清冷的声音还是如旧开了口，道：“是。”
“你上次病发，也是因此人，才得以控制的，是吗？”石虎的视线并未从石闵身上移开，上次赤卫来报，前往战营的赤卫被人替换，解药不知所踪，而此药提炼极为困难，半年才得一粒，他虽让人极力调配，却未果，而之后半月时间，竟听到了他无碍的消息。
血魅之毒，本是针对冉氏父子所研制，眼下石闵手握重兵，军中威望颇高，若再无药物控制，只怕此人不会再如之前那么好控制。
石闵沉默片刻后，却也道：“是。”
石虎有些浑浊的眸中划过一抹凌厉，道：“那人是谁。”
“一方游医。”
“那她为何要对你出手相救？”石虎微微蹙眉，游医？
“王上此话，不应该问我吗？”石闵还未回答，便听到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石闵眸色微紧，侧眸间却瞧见那款步走近的女子。
她一身男装，长长的青丝挽成男髻，所戴的，是他上次送的那枚木簪。
她容颜之上戴着一墨色弧形面具，将她本就消瘦的容颜遮了大半，她款步走近，目光清冷，视线亦未再石闵身上停留半分。
石闵眸色看着那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女子，眼帘轻瞌，掩下了所有情绪。
石虎看着举步靠近的人，眼中已有杀意涌现。“你可知，擅闯这里是死罪。”
这个人竟敢在自己没有传唤的时候擅闯这里。
婧弋到不以为意，她并非第一次瞧见石虎，当时在刘菻儿的寝殿时亦瞧见过一次，只是那时并未看的多真切。
“草民一介布衣，自不敢冒犯龙威，只是王上点名唤易靖来此，该不会只会为了杀一介布衣吧！”婧弋到无任何退让之意。
石虎眼中杀意未退，却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身形瘦弱，到不像是国人，不过那双不惧权威的眸到让他心生几分好奇。
“那便要看看，你有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石虎冷言开口，却也挪动着身子随意坐在龙椅之上。“你刚刚说，要朕问你，对吗？那你到是说说，你既是一方游医，又怎会到军营之中的。”
婧弋道：“这个到要问问石将军了，我本在山中采药采的好好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些狼狈罢了，却被石将军麾下的人当做俘虏抓到了军营之中，险些丧命。”
这话半真半假，不过当时也确实是被他当做俘虏抓过，亦或者，是被羯人当做食物抓过。
石虎到没有因为婧弋的话而有什么怀疑的，毕竟军营之中偶尔抓些布衣亦是寻常之事，他道：“既如此，你又为何不恨他，反而出手相救呢？”
“我救他，并非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所中之毒罢了。”
婧弋的声音清冷，却让整个大殿蒙上一层寒意，虽石虎和石闵皆心知肚明血魅之事，却从未明言过。
石虎阴戾的眸冷了几分，看着眼前的人，道：“继续、”
婧弋心底勾起一抹冷笑，他似不愿旁人提及此事，现在却从自己口中听到，该是恼怒的。
她虽心底冷笑，可面上却无什么情绪，只道：“我本一医者，见此罕见特殊之毒自然好奇，可也只是针对此毒而已，旁的，草民并不感兴趣。”
石虎阴戾的眸微顿，浑浊的眸死死的盯着婧弋，而后竟大神笑了起来，道：“朕听闻，一般隐士或身有才学之人，性格多数怪异，看来，所言是真了。”
婧弋却摇了摇头，道：“王上错了，格怪异之人却并非皆有才学之人，心若脏了，行事，自然也如畜生一般了。”
石闵眸色微沉，而石虎原本的笑意亦僵在脸上，视线亦未从婧弋身上移开。
婧弋却是冷笑道：“草民妄言了。”
“你胆子不小，就不怕朕真的杀了我吗？”
“草民是医者，见惯了太多的生死，却也没有那么多惧意了，不过刚刚草民也说了，王上特意下诏，应该不是只为杀一介布衣，看王上容颜泛青，双手明明平放可却不自觉颤抖，到不知王上近日可感觉食欲不佳，后腰及左腹之上是否偶感剧痛呢？”
石虎阴戾的眸微紧，道：“你知道这是何疾？”
至十多天前起，他便觉身体不适，即便有时握笔亦是双手颤抖，可太医来诊又说无碍。
而至几天前开始，后腰和左腹之上就会间歇性的出现剧痛，可是太医依旧查不出所以然。
而这个人，竟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便能将病症辨的如此透彻，看来，她的医术是真的。
“自然知道，而且此症除了我，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能医治。”
石虎微楞，道：“那你还不快来替朕医治。”
“替王上医治可以，不过草民有几个条件。”婧弋道。
石虎眼眸微凛，阴戾的眸光中划过一抹狠意，道：“你说什么？条件……”
这世上敢跟他谈条件的人，尸身早已入了野兽之腹，而眼前这人，到真的是不惧死啊！
“是，只要王上肯答应草民的条件，草民愿意替王上医治。”
“你就不怕朕现在就杀了你吗？”这算是威胁吗？
婧弋却是笑道：“王上不会杀草民，至少现在不会，草民刚刚应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王上所患之症，这世上并无几人能医治，草民一死到不要紧，王上身份如此精贵，可是耽搁不起的。”
“你在威胁朕？”
“草民不敢，王上何不听听草民的条件，再决定答应与否。”
石虎虽气，可宫中太医皆无法医治，若她所言为真，自己现在还真就不能动她。
“你说。”他到听听，这人敢有什么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