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弋面色沉静，若是无碍，便是局了。
“若是无碍，如此传召亦会有目的，至少他会想知道石闵身上的毒是如何控制的，只要我身上有他想知道的事，他便不会着急杀我，届时，便也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将军绝对不会让姑娘去冒险的。
“周成，你跟在你家将军身边多年，他隐忍多年的心愿尚未达成，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至少现在。”
周成沉默了，的确，他跟在将军身边多年，亦知晓将军心中所想，所此事出现差池，多年隐忍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走吧！再晚便真的要赶夜路了。”婧弋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淡淡的，却是满足。
周成眼中愧疚，道：“抱歉，姑娘。”
他明白这次回去意味着什么。
婧弋却摇了摇头，道：“不，多谢你能成全。”
辽西城内，石闵坐于桌案前，目光虽落在桌案摆放的地图之上，心思却已飘的老远。
“查到什么了吗？”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苏亥亦明白将军所指是何，军中消息一向森严，尤其事关姑娘，可上次却有人将消息告知慕容儁，而这次，更是连王上都知晓。
此事是他的疏忽。
他道：“末将查了，军中与姑娘相识的人不多，知晓易靖此名且知道上次北燕之事的，唯有上次姑娘亲领的那些将士。”
上次将军毒发昏厥，慕容恪又毕竟，亦是姑娘想出此法，拖住了慕容恪的军队，而也只有随行的将士才知晓姑娘去北燕一事。
石闵眸色微沉，道：“继续。”
“那次本也是惨战，侥幸存活下来的将士并不多，可是末将一一彻查之后，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石闵眼眸微眯。“没有异样……”
“末将亦觉奇怪，可那些人中的确没有发现有人有异举。”
石闵眸中划过一抹凌厉，连苏亥都查不到的人，是真的太过于厉害，还是侦查的方向错了。“继续勘察。”
“诺。”
周成恭敬行礼，沉默片刻，还是道：“将军……”
“说。”
“赤卫那里……”苏亥的声音很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不得不说，姑娘的药很是厉害，便是赤卫亦未察觉，现在还昏迷着，他们也乘机将人送了出去，可是药药性总有过的时候，明日赤卫醒来，又该如何交代。“
“赤卫那里，自是依照旨意行事。”婧弋的声音不大，信步走入。
石闵本还落在地图上的眸赫然抬起，视线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信步走近的女子，眸光微紧，苏亥也有几分意外，道：“姑娘，你怎会……周成，你在干什么？”
苏亥的声音不大，亦有责备之意，不是让他将姑娘送走吗？废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将一切安排妥当，将姑娘骗出了城，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周成亦未多言，撩开衣袂跪在地上，道：“周成办事不力，求将军责罚。”
“与他无关，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并非……”周成想要解释，那低沉的声音却已然传来。“退下吧！”
苏亥和周成一愣，却也不敢多言，抱拳退了下去，整个房间一时也只剩下婧弋和石闵二人。
石闵缓缓站起身，款步走到那女子面前，视线紧紧的落在那张消瘦却满是担忧的容颜之上，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自然知晓，所以才会回来。”婧弋并未回避他的视线，声音平静却带着坚定。
“你知道此行危险。”她会出现在这里，该是已经知晓事情的缘由了。
“我只知晓，若不回来，你会很危险，而我……不会原谅自己。”婧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若让他因自己受难，倒不如死的……是她。
石闵却是无奈摇了摇头，道：“我不一定会有危险。”
即便是王上，他亦有自保的能力。
“我想不了那么多。”婧弋道：“你明知晓他此次的目的并非只是我，或疑惑或试探，其目的终归是你，此次若我消失不见，只会引来他的戒心和忌惮。”
“可那是险地。”
“有你，我不怕。”她的笑轻轻淡淡，眸中没有一丝惧意。
石闵看着眼前的人，沉默良久，终才哑声开口道：“好。”
苍穹之下，亦只有数人傲然于马背之上，此次并未携大军一同回城，而是他们几人秘密启程的。
婧弋看着身侧的人，他虽答应了履行旨意，却不打算放自己一人回去，婧弋有几分担忧。
旨意上只让她一人随赤卫回京，并未宣他回城，他此次随行亦是违背旨意，以石虎的性子必会责罚，她心中担心，他却似丝毫不在意般，让她放心。
回到邺城时，已是几日过后。
邺城之中还是如之前一般热闹，丝毫不受战役影响，而刚到邺城，甚至还未来的及换身装束，石闵等人便也被召进了宫。
主殿之上，石虎胖硕的身子随意坐于龙椅之上，脸上并无什么神色，唯独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带着无尽的寒意。
“棘奴，你私自回京，可知是何罪？”
石闵站立于原地，并未因此时石虎的话神色有什么改变，只抱拳道：“石闵知罪，可有一事却耽搁不得，也需王上做主。”
“哦？”石虎扫过殿下的人，道：“你到说说看是何事，若是虚假之言，即便是你，朕亦会重罚。”
“臣不敢。”石闵道：“不知王上可还记得之前军粮被焚一事。”
石虎眼眸微眯，他如何不知道，粮草被劫，就地焚毁，石虎拂了拂衣袖，道：“此事朕自然知晓，朕已命廷尉府彻查，所有流民也尽数捉拿，处置。”
廷尉府彻查……石闵眸子微沉，此事本非百姓所为，廷尉府抓到的人，又是何人？还是只是随意寻来的百姓逼其认罪。
石虎看着地上的人，道：“你为何提及此事？”
石闵道：“石闵曾在辽西遇到一人，他所知之事与廷尉府所查亦有出入，事关重大，石闵只有将他带回，交由王上。”
“事关军粮？”石虎随意道
“是。”石闵点头应是。
石虎眸中划过一抹狠意，道：“随行的人皆已送命，此事又怎会有旁人再知，再者，此事廷尉府已查明，你说此言，又是何意？”
“随行之人，亦有活口。”
石虎有几分意外，道：“什么？”
“此人所知晓之事让人震惊骇然，石闵不敢擅自做主，特将人带回，交由王上处置。”石闵声音如旧。
“你是专门将此人送回来的？”石虎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危险的韵味，眼下战事未平，他一个领军将领竟擅自回京，即便是真有个什么重犯，又何须他亲自带回？
他此行的目的，又怎会那么简单。
“仅为此事？”
“是。”
“棘奴，朕是不是太由着你了，便是现在，你也可以这么任性妄为了？”
石闵撩开衣摆跪到了地上，道：“石闵不敢，只是此人所说令人惊骇，王上不妨见见此人，若到时还觉石闵不该，石闵甘心领罚。”
“擅离职守，朕要罚你，你领的起吗？”石虎声音沉了几分。
石闵未说话，跪在殿中的身子笔直，脊挺的很直，背影巍峨沉寂。
一时间，整个大殿亦安静的异常。
久久，石虎还是开了口，道：“罢了，你将人带上来吧！”
“诺。”石闵依言嘱咐，未过片刻，便有一人被带了进来。
谢言知神色苍白，在圣威之下更是颤抖，他垂着首，任由旁人将他带至到大殿之上。
他跪在地上，以额触地，道：“卑职……参见王上。”
石虎随意坐着，视线扫过谢言知，道：“你是何人？”
“卑职……兵部侍郎，谢言知。”
“兵部的人？”石虎眼眸轻眯，道：“你也是此次押运粮草的人之一？”
“是。”
“既如此，你为何还活着？”
谢言知浑身一颤，额间冷汗直冒，却至始至终不敢抬头。
他侧眸看了石闵一眼，撑在青石地砖的手亦缓缓收紧，似下了什么大的决心，这才道：“当时杀意四起，卑职也在重伤之后昏厥，侥幸逃过一死。”
“既如此，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棘奴的军中？”石虎说着，视线亦落在那处变不惊的人身上，似想从他脸上看到任何表情的变化，却未果。
谢言知道：“臣当时重伤，也不知晓去的何处，只是之后被人追杀，碰巧苏亥将军路过，这才将卑职救下。”
“追杀……”石虎眼眸微眯，此人虽官职不高，却也算是朝廷命官，怎会有人有那个胆子敢追杀他。
“是。”谢言知道。
“你是得罪什么人了？”
谢言知摇了摇头，撑着地上的手越发收紧，强烈的挣扎之后，还是开口道：“卑职与他人并无仇怨，此次惹来杀身之祸，不过是知晓一些不该知晓的事罢了。”
“不该知晓的事……”石虎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道：“什么事？”
谢言知眸色沉了几分，久久，还是道：“军粮造假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