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弋看着眼前的人，如之前一般，尊贵无比，即便此刻是在血腥无比的战场之上，他也依旧是那高高在上之人。“你这算是威胁？”
他是危险的人，而自己的那点心思，自是瞒不过他的。
“算不上威胁，不过你真的在意这些人的生死的话，你能紧张的话，亦可将其当做威胁。”慕容恪神色不变，明明是清润的声音，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凉意。
“你想怎样？”婧弋眸光带着些许狠意，他竟用将士的命来威胁她。
慕容恪嘴角轻扬，说不清喜怒，这样唤他姓名的，这世间怕也仅此她一人了。
“杀了石闵。”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眼前的人能听到。
不止婧弋，连悍名军的将士亦是错愕，而后更是恼怒，这个北燕皇子竟与眼前的人之前便见过，甚至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婧弋心下一紧，而后却是嗤笑，石闵蛊毒发作的事情与他有关，如此，石闵现在的情况他是大致知道的一些的，而现在，他竟还能说这样的话，在他眼中，想要置一人于死地，便可如此不折手段吗？“未曾想从北燕四皇子的口中，竟能听到如此愚蠢的话。”
慕容恪到未因婧弋的话恼怒，语气如旧。“所以，你是不愿意。”
“石闵将军威名，四皇子该是听说过的，便是你也不曾是他的对手，如此，你又为何会以为我能对石将军如何？亦或者，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答应你这所谓的要求？”
慕容恪举步走近，白皙的手指抬过婧弋染血的下巴，居高临下道：“那你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
“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若是你出手，该是轻而易举，不是吗？”
婧弋眉心微紧，她并不傻，自然明白慕容恪所指何意，果然，石闵中蛊之事，是他为之的。
“看来，是不舍。”
“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恪看着眼前女子的神情，那种带着明显的警惕和狠意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对自己。
看来，石闵在她心中的位置，比想象的要重一些。
他缓缓松开手，站直了身子，负手身后，道：“我记得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慕容恪，有本事沙场上角逐，你如此手段，难道就不感觉到羞愧吗？我等沙场之将，死而无憾，你休想用我们的命去威胁将军。”
悍名军之人早已被制服，皆被北燕之人反手押着，可人群中却还是有人喝声开了口。
只是那人话音刚落，婧弋便也听到了一声利刃划破皮肉之声，和一声闷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怎样的局面了，即便此刻慕容恪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婧弋沉默片刻，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也平静了些，道：“你明知道结果，如此试探可有意思？”
他是聪明人，刚刚那样的话本不该出手，不管自己与石闵什么关系，她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不会对石闵动手，若说试探，到不若说是为确定。
慕容恪并不意外她会这样回答，只道：“我向来不开玩笑。”
“所以，你又想如何呢？”
“饶你一命是真，有条件也是真，不过，一切皆由你定。”
“你说。”她的声音越发虚弱，可却似乎已经忘了疼。
“跟我走。”
婧弋心中复杂，她的确打算混入北燕，可却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更意外从慕容恪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去哪？北燕吗？”
“自然。”
婧弋嘴角冷笑，以眼前人的心思，他又怎会轻易许下这样的条件，他的目的必定不轻，又是因为石闵吗？以自己来威胁石闵？所以刚刚才会那样询问？“目的呢？”
“你觉得呢？”
“我虽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即便因为，你的目的也未必会达成。”
“你既不知道目的，又如何知晓成与不成？当然，你也可以不管这些人的死活。”
婧弋撑着剑柄的手缓缓收紧，她知道慕容恪是有目的的，可是看着这血流成河的场面，之前的数千将士，现在活着的，只余下这几十人，她不愿让他们的性命枉顾留在此处。
而她本也打算入北燕，这也算是机会。
或许是握着剑柄的手太过用力，伤口牵连，撕心的痛，婧弋眉心微蹙，双眸紧闭，是极力隐忍，不曾抬眸。
慕容恪眉宇轻挑，脚步轻抬欲上前，可终归是止住了，看着那纤瘦身影肩胛处淡淡隐现的血迹，这一箭是他所伤，虽不致命，可却不轻，更何况，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这个女子，便一定要倔强到这般地步吗？
两人沉默许久，婧弋沙哑的声音方才无力的传来。“如果我跟你走，你便放了他们？”
慕容恪也有几分意外，却也道：“是。”
“不可，我等奉苏将军之命来护你，若你有碍，我们回去没有办法交代，你若敢答应，我等立马自尽以谢罪。”那人说着，便也挣扎开了压住他的人，快速夺过敌人手中的弯刀，置于脖颈，一副视死如归的摸样，却带着明显的愤怒。
他们接到的命令本是护住她，若是她有碍必定难辞其咎，更何况沙场之将，何以惧生死？他们又怎么会让她用自己换他们的性命？
而眼前之人明显是与慕容恪是认识的，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人又是谁？将军竟会如此重视。
北燕将士见状，正欲上前，却被慕容恪抬手制止。
婧弋眸光微紧，冷眸扫过身后的人，无力喝道：“你要做什么？”
“依命行事罢了。”
“依命？苏亥的命令是要让你护我性命周全，我若死了，你们当如何？”
“自以死谢罪。”
“眼下的局面，你们能确保我能活着离开吗？”婧弋道。
“我们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那人道。
“你们现在皆是他人剑下俘虏，又有何资格来言杀出一条血路？”婧弋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凌厉。
那人微顿，握剑的手微僵。
婧弋却垂着眸，声音除了沙哑，没有一丝多余的语气，冷漠到了极致。“你们不能，即便你们都死了，都不能将我安全护离这里，而我，还不想死。”
后面的将士皆不敢置信，其实之前对于婧弋，他们是有所偏见的，不明白将军为何会派遣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领兵，可刚刚看她在战场厮杀的场面时还是有几分敬佩的，哪怕刚刚慕容恪的那番话，他们都未曾真的介意。
可是现在，他们却明显失望了。
这个人，竟如此贪生怕死。
“那你想如何？跟他走吗？”一人喝道。
婧弋漠然道：“你们救不了我，我自要自己选择生路的。”
“可那是敌军！”那人恼道。
婧弋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道：“这世间本无永久的敌人。”
“你！”那些人恼怒。“当真不配苏将军为你如此尽心力，也不配石将军的如此信任，更不配刚刚那些兄弟为你赔上性命。”
婧弋握着剑柄的手微颤，可面色却是如旧，道：“我并未让谁来护我，一切不是你们自愿的吗？”
“你！”那人气恼！“如此，我便杀了你，再去向苏将军谢罪！”
说完，便也扬刀向婧弋袭去，婧弋并未后退分毫，也未出手阻挡，只是不想一直利箭却呼啸传来，直袭那人握刀的手。
那人手背吃痛，长刀也应声落在了地上。
婧弋撑着剑踉跄站起身，看着那人，道：“这世上，没有谁的性命会比谁的重要，盲目去死除了因那该死的气节，对谁都没有好处，人，唯有活着，才能继续去改变。”
她本还想强撑，可这身子已是摇摇欲坠，她只觉眼前一暗，再也无力的朝前倒去。
慕容恪眸光一紧，脚步轻移，便也将那纤瘦的身子揽入怀中，并快速抬手封住了她的穴位。
“你说过，要放了他们的。”她的声音很轻，唯有慕容恪能听见。
慕容恪看着眼前怀中的女子，神色亦有几分复杂，久久，却只道了两个字。“自然。”
或因伤的太重，或因不再挣扎，婧弋只觉眼前一暗，便也昏了过去。
慕容恪的视线未从怀中女子移开，心中亦多了几分莫名的复杂，而偏在此，又有一人纵马前来，面色焦急，在慕容恪耳畔低语着什么。
慕容恪面色恢复如初，示意那人退下，只抱着昏厥的婧弋翻身跃上马背，而后却只道了两个字。“退兵。”
众将士不敢置信，包括悍名军的人也一样，眼下两座城池唾手可得，而慕容恪竟会在现在下这样的军令，可更多的错愕却是，四皇子现在抱着敌军之人，共乘一骑？
这个人，到底是谁？竟能让四皇子下这样的命令。
可北燕的将士似乎对这位王爷极其信任，未言语半句只是照着命令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