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弋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声音如旧。“将军觉得这场民乱可大?需要王上亲自下旨自邺城调兵前来?”
那人神色复杂了几分,思虑片刻,却也觉有些蹊跷,虽之前的确听到兄弟们说有些贱民不太听话,可他到未遇到过,之后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传到邺城去了,他们也不得不得杀一些人,平乱。
可这不是什么大事,王上亲自派人来时他也觉有些蹊跷,而现在这人又这么说,看来其中真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你想说什么?”
这羯人道。
婧弋一本正经胡诌。“王上早收到密文暗书,所指便是有人利用修建宫殿之事中饱私囊,以次充好,故此才派遣悍名军的将士来此打探,却不想还未探出个什么究竟,就出现这样的事。”
朱轨闻言,亦是一愣。
那羯人却嗤笑道:“胡言乱语,王上怎么可能会派你们私下打探什么事。”
“可我们却出现在这里了。”婧弋面色平静,举步要朝坍塌的宫殿走去,那些羯人却已迎了上来,为首之人面色复杂,却摆了摆手,羯人将士亦才退了下去。
婧弋上了石阶,一步步走近那垮塌的宫殿,委身检查了一番,忽站起身,道:“将军,能否借个火。”
现在离天亮还有些时日,又逢大雨,没有办法点火,虽各个殿中有宫灯照亮,但还是有些暗。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婧弋之上,周成不解,那羯人面上也有些疑惑,终究摆了摆手,羯人将士也未多言,一人撑伞,一人点亮火把。
那羯人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将军不妨过来瞧瞧。”
那羯人蹙眉,却还是上了石阶,执起火把的将士也跟了上去。
婧弋看着倒在地上的一根涂有金漆的木柱,未多言,便也抽出手中匕首一点点的刮着上面的金漆,直至木质本身显现,才道:“将军请看。”
那羯人凑近,借着火光探去,却未看出过什么究竟,道:“一根木柱而已,你到底想说什么?”
“的确是一根木柱,但将军该知道,宫殿所用木材绝非寻常,唯金丝楠木为首选,可这一根却非金丝楠木,而是一种与金丝楠木极为相似的木材,名唤润楠。”
那羯人不以为意,道:“你既说相似,又怎么能分辨的清?我又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金丝楠木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而润楠却没有,大人不信,一嗅便知。”
那羯人微微蹙眉,还是凑近闻了闻,而后神色复杂了几分,果然没有什么味道。
“就算如此,又如何?宫殿坍塌你们亦有责任。”那羯人并不死心。
“的确,但若王上知道自己所派遣之人悄然被人处决,会作何感想?还是会认为中饱私囊者中,亦有将军的位置?”
婧弋语气平静,却让那羯人面色大骇,甚至有几分慌乱。“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此事与我又有何干?”
“我也相信将军不会牵连其中,可悍名军的人都死在了这里,怕是王上也会心有疑虑吧!将军知道,王上圣明,有时宁愿错杀也不会放过。”
闻言,那羯人果然有些疑虑。
婧弋继续道;“将军职责所在,我等也理解,其实此事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即可撇清将军,也可让王上不迁怒将军。”
“什么办法?”
“此事悍名军职责难逃,将军大可将我们送往邺城交由王上处置,将军即尽职,我们也会将那宫殿的事如实告知王上,那此事也只会是督建者的事,与将军无关。”
“你确定会如实相告?”
“将军与我们都是为王上效命,我自不会无端冤枉将军,更何况,欺君之罪可不好领。”
那羯人思虑片刻,终道:“通通带回去,包括朱轨还有负责这宫殿的主要之人,连夜押往邺城,还有那些贱民。”
“诺。”那些羯赵人亦抱拳道。
婧弋嘴角扬起一抹冷意,举步朝悍名军的将士走去,沉声道:“收回武器,跟着走便是。”
悍名军的人本也听到刚刚的话,虽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说,但不必厮杀,能活着回邺城便是机会,到也未再反抗,跟着羯人走着。
“你到底要做什么?”周成低语道。
雨小了些,只剩下蒙蒙细雨。
婧弋亦压低了声音。“我不能让你们都死在这里,回邺城,石闵会让你们无碍的。”
虽然知道此事不会这么简单,但也未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好在之前在哥哥的奏章中看到有类似之事,羯人贪婪,如此大兴土木之下又怎会干净,她不过一赌,未曾想赌赢了。
她心下沉了几分,难道,这才是石闵让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你果然不是寻常人。”朱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能直呼石闵将军名讳,又怎会是寻常之人。
婧弋侧眸,看着身旁的人,他因重伤被林杰搀扶着,此刻那有些涣散的眸看着自己,他听到自己说的话了。
“那你呢?你一直不肯说的事便是这个吧!你该知道鱼目混珠是怎样罪名,你没这个胆子,你身后之人又是谁呢?”婧弋声音平静,虽然她不知道这宫殿坍塌的主要原因,可不管如何,他死罪难逃。
“你既如此聪慧,又何须来问我呢?”
婧弋脚步很慢,看着眼前的人,说实话,朱轨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他观察力极强,一眼便能瞧出别人的破绽,一言一行都足以断定他是个聪明人,他想掩饰什么应该很容易。
可在自己第一次提出民乱之后,他便故意透露消息,当自己追问时,他虽言不知道,时时表现的极为掩护身后之人,可这,亦是破绽。
他若不是失误,便是刻意引起自己的怀疑,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朱大人到是看的开。”婧弋语气平静,扫了一眼四周,皆是羯人。
她思绪沉了几分,对周成低语道:“周成,不管我待会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拦,知道吗?一定带着悍名军的人回邺城。”
周成眉宇轻蹙,还未来得及反应,婧弋却是一笑,快速抽出匕首塞到朱轨的手中,而后握着他的手,豪不犹豫的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利刃划破衣袂,刺破皮肤,鲜血亦随之溢出,一切发生的太快,周成来不及阻止,而朱轨浑身并无什么力气,也挣脱不了,只是惊愕的看着的眼前人。
“易靖!”周成哪里还管的了其他,一脚便提向朱轨,拉过眼前的人,似气恼,低声道:“你疯了。”
婧弋看了一眼慢慢浸出来的血迹,低语道:“记住,别带我走。”
而后不知做了什么,竟慢慢闭上了眼。
周成有些慌乱。“易靖!易靖!”
周成的那一脚不轻,直接将朱轨踢的老远,重重的撞到包围着他们的几个羯人身上,而后摔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
众人都止了步,那为首的本就不耐烦,道:“怎么了?闹什么闹?想死吗”
可看到朱轨身旁染血的匕首和倒在那里的人时,眉宇亦蹙了起来,吩咐道:“去看看。”
“诺。”一羯人靠近,探了探婧弋的脖颈,这才起身回禀,道:“回将军,死了。”
闻言,周成和林杰皆是一颤,周成看着面前的人,怎么可能,怎么会死。
朱轨脸色并不好,可还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到在那里的人,她是聪明人,不会选择自尽,也没有必要,可为什么……
“死了?”那为首的羯人神色也有些纠结,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朱轨,道:“胆子到不小,就因为他揭穿了你就杀人灭口吗?”
那人说完,亦示意了身旁的人。
那人点头,持刀便向朱轨袭去,眼看弯刀就要落在朱轨身上,林杰却已阻止道:“他身负重罪,岂是你说杀就能杀的?”
“呵,他杀了你们悍名军的人,我这是在帮你,你到不识好歹。”那为首的人道。
林杰看着倒在那里的人,手指攥拳,说不气恼是假,可刚刚周成或许没瞧到,自己的视角却看得清楚,是易靖自己将刀塞到了朱轨的手中,虽然不知道目的,但她应该不会乱来。
“悍名军的人不会白死,可悍名军的兄弟也不是是非轻重不分之人,这人理应交给王上处置才是。”
“好,那边依你之言,来两个人,把尸体处理了,赶快出城。”
“诺。”两个羯人上前便要去拖婧弋,周成却冷声道:“谁敢动。”
而这句话明显惹恼了眼前的人,林杰亦是一愣,上前道:“周将军,现在赶路要紧,易靖兄弟实在不便带上。”
林杰加重了后面那句话,周成亦才回过神,看着面前神色苍白的人,终是松了手。
看着她被两个羯人拖走,周成面色亦难看到极致,可是想到她昏迷前的那句话,还是未多言,这女子并非等闲,或许该相信她。
所有人便也被押送出城,前往邺城。
婧弋被两个人拖着,眼看就要到了之前那片乱葬岗,婧弋这才凌厉睁开眸,双手撑着两人的肩膀,一个倒勾旋转,便也拧断了一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