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到这个时候我都还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吃了饭我们就跑到吕梁高专选演员去了。雪子是中文系的老师,还是几个学生社团的顾问。听说我们要拍电影,那些学生的兴致很高,本来放假要回家的,都说:
“也不着急,你们看吧,我可以晚上再回嘛。可以打我的手机。”
挑了两三个,我们都不怎么满意,她们都太孩子气了。那个时候,趁着没学生在,我说了一句令人泄气的话:
“是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导演,就是这样去中戏和北影糟蹋学生的?”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光是不会说话,而且进入不了角色。
演员迟迟定不下来,雪子也着急,因为晚上他还得去照看他的台球厅。玩了一会儿台球,他说:
“要不这样吧,这旁边就是网吧,你们先去那里把剧本写出来,完了晚上我们再讨论一下,看看有无拍的必要。”
墨波说好。我其实不知道到底该干什么,打台球吧,有没有兴致且不说,主要是不会。只好跟着墨波去网吧。我从来没有跑到网吧里呆过五六个小时,更何况还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其间,雪子进来了几次,看看我们写剧本的进度。墨波戴着耳机一直在看《小城之春》,看了一会儿,他就写几行他的剧本。见我百无聊赖地坐着,就说:
“哈,让你们跑到离石来,什么都没有玩,只是上了几个小时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给你说个典故吧,你们是头一次来,可能没听说过,以前朋友们来离石玩,我们简称为离骚。离骚,你应该知道的吧,非常经典的东西啊。”
脑子里昏昏的,看着墨波在那里专心地看电影,我也上了一会儿网,并时不时地凑过去,告他写的哪个地方似乎有点不得劲。一二三四……到晚上十点多时,他居然写了二十来个镜头。我说:
“要不就先写到这里吧,晚上再说?”
主要是饿晕了。从来没有这样疯狂过。对于朋友的执著我觉得荒诞不经,现在想来,对于自己脑中空空地干陪着呆了那么长时间更是觉得不可理喻。
太晚了,很多饭店都已经关门,只好去当地的大排档,俗称饿死鬼摊,就是当地打麻将赌博的那些人常去的地方。牌打到半夜,来这里吃碗面,浑身通泰。雪子语重心长地说:“别看这摊子这么烂,这可都是有钱人来的地方。”
天冷,冻得人直发哆嗦,只有煮面的炉子冒出呼呼的热气。里面有几个中年男女笑骂着,围在一起吃饭,偶尔能听见他们说几句打牌的事。这时雪子就会心地一笑,对我们说:“没有骗你们吧?”
过了一会儿,另一位朋友薛鹏燕也来了。他一边呼噜噜地吃着面,一边说:
“我们这地方娱乐活动不多,夜生活太单调,主要是靠摸。赶快吃吧,再过一会儿,到了半夜十二点,这里挤得就根本找不下位置了。”
吃了饭,又去打印墨波刚刚写的剧本。打字店都已关门,只好去朋友家,可是试了几次,U盘居然读不出来。雪子没有退出就直接拔了几次,墨波说:
“这U盘质量差,不能直接拔,我们在单位就是这样弄坏了好几个。唉,真是事事不顺啊。看来是老天不让我拍电影。算了算了,明天去碛口,不拍了。”
这个时候他比我们还脆弱。
好在雪子又找了另外一个朋友,居然把剧本打印了出来。看着崭新的四大张纸,墨波感慨地说,我原来写了这么多啊。他把纸分给我们看,让我们看看有没有点意思。雪子和薛鹏燕说,先开房间吧,开了房间再说。
在宾馆,墨波开始讲他的戏,应该怎么演。
看着看着,薛鹏燕就说:
“嗯,我想到一个点子,要不咱们拍这样一个电影吧。你看现在有很多人要债也挺难的,比方说这个赌博,有很多人欠了债,一时半会儿还不了,这时,要债的人就会把他扔到地窖里,不给吃不给喝,就扔几颗大白菜。但是要钱的人也辛苦,天天跑来跑去。逼到最后,那他就会告爷爷求奶奶,就会去找钱,虽然还不完,但能还多少是多少。我们这样拍的话,你看连场景也不用找,就直接是在宾馆,连演员也不用选了,就咱几个男人就行了,把摄像机往那里一架,咱们就可以即兴发挥了。”
我觉得好,但没有表态。墨波呢,只是低头看他说的剧本,他说:
“这太没有诗意了,一点厚重感都没有。”
“就是,就是,一点张力都张不起来。拍纪录片有什么意思?我们要超越生活,我们要的不是自然主义,也不是庸俗现实主义。电影也是一门艺术,艺术你懂吗?”雪子也附和着说。
我呢,在旁边搬弄着照相机,随时准备拍他们张牙舞爪的镜头,当时我心底真叫个后悔呀,如果墨波再早一点告我,我拿上DV,把他们闲扯的过程录下来该多好啊。
“看看,痞子素质多高,我们的剧务啊,多照点,这可是我们做花絮要用的。”
还别说,在镜头里,看着大家的样子,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嗯,我又想到一个点子了,你看看这么拍行不行?”薛鹏燕一竖起来说,可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又躺了下去。
“你说你说,没事儿,没事儿。”雪子说。他说话的样子感觉就像《鬼子来了》那部电影里众人为讨论怎么处理鬼子那组镜头。
“还是先别扯远了,还是先说说我的剧本行不行嘛。看看有没有可拍的可行性。”墨波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