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是数不清的城镇，和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村庄。富庶而慵懒的玥城，是蔡度西方道上，遇到的最耀眼明珠之一。
贵重珠宝和人类的邂逅，也只有这样的地方了吧。
两个城市。蔡度想。六个月只够搜索这些地方而已。然而一件奇珍愿意为人类花费这么多，却是世间少有的奇迹。她一定很喜欢她的恩人。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无论是什么，都越界了。
那我这算什么？帮着她胡作非为？大概我真是被她的眼睛吸引了，人为财死而已。
蔡度一边自嘲，一边踏进了玥城的大门。
在玥城以修复珠宝的店铺为掩护停留两个月后，夏天即将结束之时，蔡度几乎已经放弃希望了——在遍地黑发黑眸的人群中找一个眼睛发绿的家伙，听上去不难，只可惜没有。
不是这里吗？还是继续向西吧？
可以说，他在玥城的收获，最多的就是街头巷尾的那些民间故事。一个夏天过后，故事出现了相当的重复，几个被讲到滥大街的民间传说开始没完没了地出现，除了主角的名字和遭遇的危险有细微的改变之外，大体上都差不多。蔡度每天晚上整理自己听到的内容时，都感到毫无头绪，它们听起来都是些无稽之谈：
勇猛的大侠铲除盗匪，只需一招就可以让敌人动弹不得；富庶人家大火，幸得家中义猫相救，最后还化作人形跟富家儿子成就美满姻缘；寻宝人遭遇大蛇，险被吞噬，终于剖开蛇腹逃出生天，得到值钱秘宝衣锦还乡……
都是些标志性故事，特别是第二个，简直堪称是当地传说，讲这个故事的老人家眉飞色舞，口沫横飞，讲到最后几乎是手舞足蹈，眼睛中闪着光芒，在他口中那只猫几乎就是集所有美与爱的化身。但蔡度只是对最后一个故事有点兴趣，他寻访过故事的主角，却一无所获，没有人知道这个突然暴富的家庭在哪里，这就像是典型文人捏造出来的故事——惊悚地浮出水面，随即又泡沫般消失，只剩下口口相传中对财富的艳羡，缓慢日益扭曲成巨大的阴影。
所有的故事，没有一句提到过绿色眼睛。但蔡度知道，如果一个故事足够奇异，与之前的传说都有所不同，在它的背后就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真相，他经历过不止一次，这种味道他熟悉的很。然而，这次无论他鼻子有多灵，都无法嗅到蛛丝马迹。
就在蔡度马上丧失继续待下去的耐心时，他在玥城的珠宝店铺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时值正午，无论是街上还是店里，几乎都看不到半个人。正在躺椅上纳凉的蔡度听见帘子的响动，伸手把挡在脸上的扇子移开，忽然落下的阴影让他感到一阵不舒服的凉意。
“蔡老板？”
“正是在下。”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但听声音中气还很足。红润的脸膛上，一副老练的生意人神色，只是从右耳际下，似乎有几道丑陋的疤痕扭曲着伸进了衣服里，显得有点儿扎眼。
客套完毕后，他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一名壮汉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物品，大约有巴掌大小。
布包在柜台上摊开后，一股柔和的粉色光芒照亮了柜台的硬木桌面——是一尊漂亮无比的剔透珊瑚簇。
蔡度没有离开自己的躺椅，他把扇子合上，用询问的眼神看老者。
解老礼貌地询问：
“蔡老板给估个价？”
听了这话，蔡度一脸不解：
“不值钱的残片，不用估吧。”
老者顿时肃然起敬，他的随从们立刻将蔡度的门掩上，成犄角之势包围了柜台。
蔡度只好勉为其难地坐起来，站在柜台后面，也不碰那块珊瑚，问道：
“掉下来几块？”
解老把身子探过来：
“蔡老板慧眼。整树有八尺多高，十六簇，前阵子出了意外，掉下来五块，我带来的是最小的一块。”
“切口这么整齐，刀剑之灾？”
“这……”解老面露为难之色，“具体原因不足道也。只是想请问蔡老板，能修补吗？”
“修是能修。”蔡度转着扇子，“但开销上……”
“这个不成问题。”老者打断的很快，“时间和钱都好说，如果有必要，府上也准备了给蔡老板的房间。”
府上？解老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先生去了就知道了，敝府世代行侠仗义，主人盛名，玥城远近皆知。”
给习武的有钱侠客修复珊瑚，倒不是什么难事。也罢，就当散心。反正时辰一到，猫眼就跟人间再无瓜葛了。
蔡度起身：“请。”
“蔡老板不收拾一下？”
“些须小物，就送给这几位兄弟做见面礼，日后多关照。”
蔡度只是拿着扇子，就挑帘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