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工具箱里五花八门,有宽凿子,公分凿,弧形凿,这个钻,那个钻,神奇的轱辘,疯转的墨斗,还有长长短短的抛刀,大齿小齿的各种锯子,等等,满满的一个大箱和一个小箱。
爷爷从不让人碰他的工具箱。好宝贝的样子。
一个人宝贝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像一头扬起头的眼镜蛇,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大声呵斥着;有必要那么夸张吗,像要吃人的样子。
但是农村人宝贝的东西很少,所以我们要理解。
但是,怀璧其罪这件事,总是让人惴惴不安,或者如坐针毡。
所以,有宝贝的,不如没宝贝的。
屁话。
我爷爷经常说这种屁话。所以他经常被嘲笑。
一般被嘲笑的对象都是“无能”的。我也经常被嘲笑。这,也有遗传?但是我还年轻,七八岁吧,十几岁吧,总不甘心,于是我嘲笑比我更无能的人。到了我四十岁时爷爷离开我二十几年了,才发觉我是多么的愚蠢——实际上,嘲笑人的人比被嘲笑的人愚蠢多了。也终于才明白,我爷爷面对诸多嘲笑始终泰然自若,还报以微笑,就像山花盛开前的准备或者练习那样的微笑,很自然的微笑——嘲笑者倍感意外,只好顾自摇头,或者自讨没趣,讪讪的样子。紧接着,爷爷也由自然慢慢转变成讪讪的样子。但蜻蜓点水一般地就过去了。
可怜的人啊。嘲笑者一般会在心里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