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神真名叫雷大田,是印月井城的一个下岗工人。他这人与一般的下岗工人有些不同,或者说比上班的人收入还好,还过得滋润。他原在一家乡镇饮料厂上班,饮料厂也曾红火过,产品曾成为中国女排指定的专用饮品。那时雷大田是厂里的推销员,腰杆上别个传呼,当时手机还没有普及,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呢!因为为人忠厚、爱帮助人,销售任务完成得很不错,雷大田当然也挣了些钱,OK厅里常看见他与三朋四友搂着嘴唇血红的小姐唱歌跳舞。完了当然是雷大田买单。那时的风气就那样,请小姐坐台要给小费的,否则就找不到路。他妈的,集体企业就是那样,每年上报的产值利润都比上一年翻番,而企业却说垮就垮了!厂里的一位副厂长邀约雷大田一起办了个骨粉厂,收购各种牲畜骨头,烧焦捣碎为骨粉,卖给饲料厂作原料。九十年代中后期那阵,饲料厂兴隆,骨粉生意也不错。
可不知为什么?是雷大田的命不好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自从一开始下岗做生意,伴随着可观的收入的同时,经济纠纷也就伴随着来了,田埂边上的粘粘草样甩也甩不掉。
骨粉厂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过去的同事副厂长负责销售,雷大田管生产。虽然各种脏污、苍蝇蚊虫飞舞的骨头臭味熏人;但雷大田也没有多大意见,因为他每天只是去打一头,就去火神庙茶馆喝茶去了。见着熟人,他都非常义气地悄悄地把一元钱一碗的茶钱给了。身上拴张蓝布围腰倒茶的大爷就长伸伸地唱道:李老板的茶雷老板已经敬了!茶馆里人头晃动,雷老板的名字被唱得频率较高。后来不知从哪一天起就改成雷火神了。罗老板的茶雷火神已敬了。王幺哥的茶钱雷火神给了。雷火神也不反对,默认就是同意,不只是同意,雷火神心里非常乐颠非常满意,这名字比父亲取的名字响亮多了。雷火神每天都去火神庙坐坐,听着倒茶的大爷扯长声音长伸伸地唱着,雷火神的字眼穿过黑瓦楞上柱形的阳光,夹裹着无数的灰尘蜉蝣一样飘忽在老四合院天井上空,他马脸上就浮起发自内心的笑意。这样的日子比那些开小车、换房子换老婆的暴发户们虽不能相比,可比起那些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着的过去的同事们却是滋润多了。
雷火神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在生意和朋友交往中愿意吃亏的人。他与那位副厂长是合伙办厂,他的钱没有副厂长雄势,但双方讲好了的,年终按投资比例分成。雷火神负责脏臭累这一块,也没什么说的,合伙生意嘛!要善于吃点亏,吃得亏,才能到一堆,只要不是经济上的好大的分歧。头一年下来,那位副厂长说了算,给他分了三万的利润,第二年分了五万。实际上不了的,雷火神心里明镜样,每天生产多少吨骨粉,每月卖出去多少吨,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翻了下本子,只粗略算了下,还不包括卖出去未收到的账,副厂长两年至少少给了自己三万多元。这些他都从没有给老婆摆,女人家,肚量小呢!不晓得的最好不要让她晓得,免得吵嘴拌些冤枉筋。就是这样,生意上的合伙人还起了二心。第三年的五月,他就向雷火神提出骨粉厂现在经营很恼火,许多卖出去的款收不回来。他是在与雷火神和几个长期耍的朋友喝了酒后说这番话的。他说我们两个当中只能有一个办骨粉厂。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是叫雷火神退出。雷火神心里起火,但嘴上说出的话却是温和的。他说我们好说好散,随便哪个办都要把经济手续弄清楚,亲兄弟,明算账。合伙人副厂长不住地点脑壳,说那我们抽个时间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