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延河》2016年第07期
栏目:小说
灰白色的毡包外,僵立着一个状如蒙古包似的钢丝牢笼。
笼子里的小白狐突然蹦了起来。
它后肢着地,两只前爪死死地抓着冰冷的钢丝网,胸口在剧烈地起伏,似乎被胸膛里的心火灼烧得痛苦不堪。它那宝石般的、黄红相间的眼睛,疾速地扫视着被寒风捆绑的四周,目光中迸溅着惊喜和惊慌,如电光石火,恨不能将四周剪成碎片,立刻显露出隐藏的妈妈。
虽然是在深夜,可四周围并不黑暗,那几乎触手可及的星空中,银灰色的寒光闪烁着、流溢着、穿梭着,将牢笼的周边辉映得如同月夜里的雪地——寂静的清晰中,缭绕着淡蓝色的、薄薄的朦胧。
小白狐怎么也寻觅不到妈妈的身影,尽管它已经闻到了妈妈的气息、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它使劲一推前爪,返身扑倒地上,在笼子里扑棱棱地飞速转圈儿,将脚下厚厚的干草垫撩出了焦灼的“唰唰”声。
这干草垫是阿图尔和巴根兄弟俩特意给它铺的床,免得在漫漫寒夜中它被冻死。只要它活着,它的妈妈白狐一定会前来;只要白狐一来,它必定躁动不安,那么就会将干草垫踩出阵阵狞笑。
干草垫那散乱而沙哑的笑声,将毡包里熟睡的阿图尔和巴根惊醒了。他俩住在蒙西大漠的金砂矿区,虽然还都是少年,可却是剽悍、勇猛的护矿人。作为护矿人,即便是在沉睡中也会竖着耳朵,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并且在旋即间机敏起来,绝不会有半点儿含混。
“来了!”阿图尔兴奋地低声说。
他跃起身,悄无声息地蹿到门口,缓缓地蹲下,左手中紧握的长枪竖立着;他用右手解开牛皮绳,然后,把厚厚的毡帘挑开一条缝儿,将右脸卡在缝儿中,右眼如一颗刺亮的寒星,向牢笼的四周围探视着。
尽管他只有十七岁,可却有着魁伟的身躯和浓密的络腮胡,一股带有血腥味的杀气在他那明朗的面庞上若隐若现。
巴根沉稳地站在阿图尔的身后,双手持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钻出了帘缝儿。黑漆漆的眼珠、枪管前端尖锐的准星、牢笼顶端的钢丝圈儿,被他那寒光四溢的眼神贯穿着,形成了一条直绷绷的火线,等待白狐的闪现。
他比阿图尔小两岁,但身材比阿哈(蒙语哥哥)还要高大;虽然他的两颊还没有长出胡须,可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尽,英俊的脸庞就像峭立的悬崖一般冷峻,全然不像一个少年的神情。
阿图尔和巴根一蹲一立,都在焦急而耐心地等待着,各自的神情都酷似他们的阿布(蒙语爸爸)。
他们的阿布是一条彪悍的蒙古汉子,从少年时就在这金砂矿做护矿人。他一直由刀枪、骏马、烈酒陪伴着,在猎猎长风中叱咤。他打死过不少人、也打死过不少狼,但在一年前,却被比狼还厉害的人打死了。他是被暗算的。
阿图尔和巴根捡起了阿布的枪和刀,翻遍了杀机四伏的金砂矿,终于寻到了仇家,设伏杀掉了他,顿时间,两人名声大噪。
阿图尔握着阿布的枪,巴根攥着仇家的枪,兄弟俩接替了阿布,继续做护矿人。
他俩虽是少年,但却有着护矿人必具的实力——两人从小就跟阿布练骑术、学枪法,如今,他俩已和阿布少年时一样,用百发百中的枪法和大漠骏马的铁蹄,与其他护矿人一起,英气勃勃地卫护着金砂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