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6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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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天气变化得快,忽然一阵风来,天边就盖满了乌云,本就不甚明亮的天空完全暗了下来,一派风雨欲来的景象。
赶路的人步履匆匆,期望能在晚上下雨前赶到可以避雨的地方,他记得前方不远处是有一座寺庙的。心急的人抄了小道,然而大概是许久都没有人走过这条道,竟然长了齐腰深的杂草。他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双手并用的拨开草叶前行。
风飒飒的吹过,除了行走发出的索索声外,还有草叶摩挲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里格外突出。
忽而,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他面前窜过,惊得他跌坐在地上,却正对上一双幽绿的瞳,在黑暗的空间里,亮得诡异。然后一瞬间,周身陡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声音凄厉无比,叫人毛骨悚然,仿佛是黄泉对岸的葬魂曲。
暗沉的夜里,一道敲门声打碎了沉寂,远处闪亮的雷电划过天际,一瞬间照亮了野外,也照亮了敲门的人。敲门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才留起头发,模样乖滑伶俐,生得端正得很,他身后是个裹着薄披风的年轻男子,电光下只看得到一半苍白的面容,其余的都隐匿在披风兜帽下。
这是一座坐落在城郊的寺庙,算不上荒野,从前白日里人多的时候也算香火鼎盛,只是这一年来上香的人不知为何渐渐的少了,显出几分萧瑟来。
敲门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在这个风雨大作的晚上,有些突兀响着。寺院的僧侣兴许早就睡了,少年垂下手,有些气馁,年轻男子轻声安慰了他些什么。突然,一直紧闭着的门猛地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家丁服,模样明显不是僧人的人开了门,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们:“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啊?敲什么敲!”
青年自帽兜下抬起眼来,露出些诧异的神色,不过片刻后似有所悟,道:“天黑落雨,想暂借居此处一晚,避避风雨……”
他话还未说完,又被粗暴的打断:“避什么避?!这里又不是开客栈的!”
“你好生不讲道理,这寺庙又不是你家的,再说,不都说佛祖是与人为善的吗?你怎么……你怎么……”少年气不过,插了嘴,但到底是不会说狠话,半途就被那家丁模样的人瞪得不敢说话了。
青年拍了拍少年,正要说话,从里头又走出来两个人,这回倒像是寺里僧侣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年近六旬,身着黄色僧服,另一个不足二十的模样,穿着青灰色僧服,两人朝青年见了礼,又转头对那家丁模样凶巴巴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人这才不甘似的松开了拦着门的手,临走还不善地瞪了几人几眼。
待那人走远后,年长的僧人歉意地笑了笑:“我是这间小寺的住持,旁边这个是我徒儿道定,天黑雨湿的,施主进来暂住一晚吧。”说着,将两人让进来,又在前面引路。
“在下苏清,出门访友,不想考量未周,未寻得客栈还碰上下雨,路过贵寺,叨扰了。”苏清取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苍白的脸,唇色有些深,显然是有寒症,“这个是我的书童,萧潇。”
进了门出了雨檐,一旁的萧潇赶紧撑开伞支过苏清的头上,跟着住持他们穿过寺院的中庭,天色黑得浓郁,分不清是树丛还是纯粹的黑暗的空旷,雨打在纸伞上兵兵乓乓的,闹得人耳朵疼。远处的亮光是大殿里的烛火,黄色的经幡被风吹得飘摇。
他们随着住持走进大殿里,一股暖风扑面,檀香味干燥舒爽,让人觉得舒适了不少。寺庙有些年头了,大殿内的装饰经过时间的侵蚀,外皮已经剥落了,斑斑驳驳的,显得厚重沧桑。
苏清略略松了松裹紧的披风,抬头望了望正中的佛像,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被雨打湿的披风解下来,,以免在佛像面前不庄重。突然,他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蹭了蹭自己,低头一瞧,是一只狸花猫,贴着他的腿朝道定跑了过去,喵喵地跟在道定脚边。
“猫?”
“啊,是的。”住持笑眯眯的回头道,“本寺常有许多野猫盘踞,寺中僧人会分些自己粥饭喂给它们,久了就把这里认作家了。”
“可猫不都吃肉食的吗……”萧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被苏清扫了一眼,默默地闭上了嘴。
“不好意思,我的书童不太懂事,我替他赔罪。”苏清道,“佛门是个慈悲之地,叨扰了清净已是不该,妄语更是罪过。”
“无妨,小施主快人快语,是真性情,贫僧知道他并无诋毁之意。这些猫都是些野猫,三餐无着落,倒也未曾嫌弃寺里粥稀饭冷,反而与寺中僧人亲近起来。也大约也是佛性的一种,动物似乎总比人要纯粹些。”
苏清微笑,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自觉地话就多了,老住持见苏清态度温和,没什么不耐烦的样子,便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大概讲的就是这座寺庙与猫有缘。
当年离这里不远的镇子上有家富豪出游,路过此地,见一只猫朝他招手,便好奇跟着猫进了寺内,恰好天降大雨,富豪便认为是那只猫使他躲过了被雨淋湿的灾难。于是回去后就派人捐了不少香油钱,给寺庙重新修缮了一番。以后也每年都捐赠大笔的香油钱,子子孙孙一直保留着这个传统。
也正因为如此,当年那只猫被供奉为猫住持,再加上寺里盘桓的野猫十分多,寺庙也有了个别称,叫做猫寺。
住持又说,一直到今时今日,那富豪的子孙后代还在按照富豪的遗命捐赠香油钱,甚至经常到寺里来住住。今日那开门之人就是那大户家的仆从,刚巧他家老爷这几日在寺中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