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很可能又锁定了下一个目标,在那之前,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可。
金犀城门楼日光阴绵,其上当值的城门卒扫视行色匆匆的各色人群,先前高个子的城门卒揉了揉眼皮说:“阴沉沉的真让人犯困,你困不困啊,乔子。”
叫乔子的把头摇了摇,并未开口。
城内长街倏地一阵小骚动,乔子看见冯捕头带领捕快们正风火地往南城去。高个子怪样一笑:“想知道咋回事不,问我唐大元啊。我可有内幕消息!”
“内幕。”乔子面露一丝疑惑。唐大元见鱼上钩,舔了舔干涩嘴唇道:“嗯,嗯,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吃老庆祥的油干鸭了,想想就流口水啊。”
乔子二话不说把碎银塞给他,唐大元一副小人得财的嘴脸说:“先来的县衙内差有我一个同乡,他说昨晚发生了一起凶案,被杀死的是胭脂楼的刘凤儿。啧啧啧,那刘凤儿死时惨状跟胡海一模一样,肚子也被人挖开了,肠血满地真是个惨不忍睹。县令黄老爷怀疑杀胡海、刘凤儿的是同一个人,街上捕快就正在调查胡、刘二人的仇家呢。你可别外传呀,要不然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唐大元告诫道。
乔子抠着垛墙上的石缝,眼神里翻滚着一些未知情愫。倏然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有人影闪了闪,鬼鬼祟祟的。乔子逮住了人影的脸,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庞……这张面庞让乔子心脏咚咚猛跳,仿佛勾起了记忆深处的画面。但乔子怎么努力也想不起那幅画面。
乔子很少体会惊心动魄,没想今天看了他人一眼后就感觉到了。乔子不由暗忖:他是谁,为什么令我如此忐忑难安?
乔子眼望搓满了石尘的双手,似能看穿石尘下触目惊心的鲜红。
距离第一起胡海案又过三日,金犀城百姓对于首富之死有不少怪模怪样的猜测,有说是被东海流匪绑架灭口;也有说是被生意对头雇凶暗杀;更有说胡海金屋藏娇,结果被小情人害死的。流言纷飞,一派惶惶然然。
黄有道像屁股着了火坐立难安,一天找黎斯两三趟。但案情除了尸体表征,还有后来发现的猪油、廉价胭脂外尚无更进一步的线索,也让黄有道一次次次悻悻而回。
黎斯和白珍珠又去了胡、刘府查问,但胡海夫人早逝,刘凤儿未嫁,并没什么可靠证人询问。这日黎斯和白珍珠刚从刘宅出来,白珍珠一眼就瞅见有个长了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撅屁股往刘宅墙内翻。
白珍珠存心捉弄一下小贼,便故意大声喊道:“哎呀!好大一只毛茸茸的黑耗子啊,竟还学会了翻墙爬院。黎大哥快点来看看这只黑毛耗子哩!”
白珍珠一吆喝,络腮胡子吓得没抓牢,扑通一声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疼得络腮胡子呲牙咧嘴,苦兮兮地瞪了白珍珠一眼,叫唤道:“叫什么叫!她臭娘们的银子也有老子一份,当年要不是我……”
络腮胡子忽地望见黎斯,不再多说,哼哼唧唧地走了。
白珍珠将他方才话重复了一遍,黎斯暗思:臭娘们无疑是指刘凤儿。银子有他一份,莫非他知晓刘凤儿的隐秘。一经想到,黎斯再想去寻人,却早已经不见了络腮胡子的影子。
吃了晚饭,酉时三刻,在黎斯暂居的福来客栈里。白珍珠和吴闻在为一盘不爽口的三黄鸡争执不休,白珍珠说虾仁不地道,吴闻则说鸡肉浸油不足,两位食客越说越来劲。黎斯皱了皱眉头:“聒噪!菜好菜坏最清楚的莫过于厨子,你俩去找个厨子来问不就行了。”
白珍珠噗嗤笑了:“还是黎大哥明白,我这就去抓个厨子回来。”
黎斯忽然凝望着桌上的三黄鸡,眸里熠熠光彩道:“三黄鸡,是啊,三黄鸡啊!好,这三黄鸡太好了。”
“你觉得好吃?”白珍珠撅起小嘴,“但我觉得真不好吃呀。”
“好不好吃无所谓,关键它是菜。对菜最熟悉的是厨子,好厨子能分辨出一盘菜缺少哪味佐料、走过几遍火油,甚至看得出做菜人有没有走心。”黎斯回瞧白珍珠,“你想想对猪油最熟悉的是什么人。”
白珍珠皂白分明的眼珠闪光道:“屠夫!”
“答对了。呵呵,看样子得做他一回不讲道理的土匪了。吴闻,明早把金犀城见得着的屠夫都请到县衙来,我请他们喝茶聊天。”
“是。”
吴闻走了,白珍珠回房睡下。黎斯关好门窗,眼睛不经意朝街上一瞟,远处走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恰是刘凤儿府外的那只黑毛耗子。他张头张脑,不时往身后看两眼,接着急匆匆闪进了福来客栈后的深巷。
黎斯飞身跳出窗户,蹑手蹑脚在房檐上跟踪。须臾,黎斯又发现了第二个人,这人上下一袭黑衫,也在紧追前面的络腮胡子。
黎斯心里一惊,这人是谁——莫非是凶手?!
于是黎斯一边紧跟络腮胡子,一边盯牢黑衫人。
忽地深巷起了一阵狂风,树叶走石被刮起,等黎斯跳出风圈却惊觉跟踪的两个人都不见了。深巷也出现了分叉,一变三,变成了三条分岔路。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黎斯无暇思索,赌定了最上面一条岔路继续奔追,追了两盏茶时间,丝毫不见络腮胡子、黑衫人的踪影,黎斯隐隐察觉追错了路。猛然间深巷角落传来了一声异常凄厉的唿叫,唿叫极其短促,转瞬不现。
情况危急,黎斯循唿鸣返身,在三岔路口重选了最下面的巷路。如此前行了一刻钟,巷路陡然变宽,出现丈许大的荒凉空地。
就在空地中央躺着一个人,正是跟丢了的络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