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院
“这次这么久才到,路上还顺利吧?”周清宏推开院门,谭家铷放下手里的活出来帮忙拿东西。
“还好,娘和雪儿呢?”
“娘出去走走,雪儿和阿金正在房间玩耍。有件事,我等会给你说说……阿德呢?”
“阿德和几个伙计在店里整理,我先回来看你们。”
说完,周清宏径直走向里屋。
“这个是我的,不是你的,那个才是你的。”周雪儿左手攥着一个带“福”的小红布娃娃,右手指着装奁上平放着的一个断了手臂露出少许棉花的布娃娃,满脸通红的对着阿金嚷道。
“这个是我的,那个才是你的,你玩坏了就给我……”阿金也不让步,伸手要去抢。
“两位小姑娘,不要抢了,阿爹这里有好玩意,你们要不要?”周清宏背着手,轻声小步的走到两人的旁边。
“要……”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的答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还抢不抢小福娃了?”
“不!”两人同时摇头。
“嗯。现在你们是好姐妹,既然是好姐妹就应该分享。我现在把这个小玩意发给你们,一人一个,不许因为玩坏了就去拿对方的,听到了没有?”
“嗯!”两人虽然点头应允,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周清宏背后的手。
“可是雪儿姐姐的小福娃玩坏了,现在把我的抢走了……”阿金侧着身体指着周雪儿边说边擦眼睛。
“不是那样的,这个本来就是我的……”周雪儿憋着通红的脸抱紧手里的小福娃大声辩解。
“如果你们再吵,我手里的这个小玩意就不给你们了。雪儿,那个小福娃是不是你弄坏的?”看着极力辩解的女儿,周清宏脸上是带着温柔的严肃。
“是我不小心弄坏的……我不是故意的。”周雪儿低头不语……良久,才噘着小嘴说出实情。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应该把这个好的福娃还给阿金妹妹。你看阿金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你,你是不是应该让着阿金妹妹呢?你可是姐姐。”
周清宏蹲下身子对女儿一阵语重心肠的说教。
“给你……”
看着自己手里攥着的小福娃,周雪儿翘着嘴巴慢慢的松开手递向阿金,阿金毫不客气的夺了过来。
见女儿要哭出声,周清宏赶紧把背后藏着的小玩意拿出来摆在她们的眼前。
“真好看,阿爹给我……给我……”
周清宏拿出的小玩意一下吸引了两个小姑娘的眼球,周雪儿的手更是不听使唤的要去抢。
“记住,不能弄坏了。来,阿爹给你。”周清宏把手里的小玩意递给女儿。
这个小玩意有小孩子巴掌那么大,是以公鸡的形状做成,大红的鸡冠,肥滚滚的小肚皮,尾巴上有一个小口子。
“这个是阿金妹妹的!”周清宏把另一个递给阿金。阿金接过来高兴得又蹦又跳。
“谢谢姑父……”
阿金谢了姑父,转身跑到自己的床上把小福娃放到枕头边,然后慢慢摆弄起手里的这个新宝贝。
“来,我教你们怎么玩……马上就会让你们知道这个大公鸡有多么神奇了。”周清宏把伸手向女儿。周雪儿看了一眼阿金,迟迟不愿意给出去。
“给阿爹,阿爹不会弄坏,要是弄坏了,阿爹再给你买一个就是了,可别那么小气哦!”周清宏看出了女儿的心事,再次伸手向她要。
这一次,周雪儿无奈的把小公鸡递过去。
周清宏接过小公鸡,睁大眼睛看着她俩。两个小姑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睁大眼睛盯着他。
“看好了!”周清宏把小公鸡的尾巴对着嘴猛一吹气,小公鸡发出很大很大的声音。
“哈哈,真好玩,阿爹,快给我,给我。”
周雪儿抢回小公鸡吹起来,阿金学着姑父的样子使劲吹。两个小姑娘吹着响满屋子跑,周清宏被吵得受不了,乐呵呵的出了房间。
“你一回来就跟孩子们闹腾,咱们家什么时候能安静一些!快,洗把脸擦擦手吃饭。”
“孩子们高兴,我也高兴,越吵越兴旺。等下到房间,我给你一个好东西。”周清宏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拉着谭家铷的手往房间走。
到了房间,谭家铷挣开周清宏的手去端热水。
“都一把年纪的人,还和小孩子似的。”谭家铷说话的时间已经把洗脸水端到了周清宏的面前。
“刚四十就嫌我老。看,这是什么?”
周清宏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谭家铷接过红布包疑惑的望着周清宏。
“你打开就知道了!”周清宏拿起桌上的毛巾把盆端到一边去洗脸。
“你呀!尽瞎花钱,这样的镯子我有好几对了……,你怎么还买?”
谭家铷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一块镶金玉镯。看着手里这个做工精细玉质透明的手镯,她沉下脸扭头说了两句。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块玉镯,可不是普通的玉器……这是我到南洋访了一位老师傅,他的手艺极巧。听说这是新疆上好的和田玉雕制的,可不是‘万有行’里的那些便宜货。”周清宏一边擦脸一边说。
“正因为它不便宜我才不想要。你给我买的那些玉镯、手链,都快有一小箱子了,我要三头六臂才能全戴上,给我拿去退了。”说完,谭家铷把玉镯包好,小心翼翼的放进箱子里。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逗了,什么三头六臂,我还能七十二般变化呢?要说,我还嫌不够。下次再去,我干脆给你搬一箱回来。”周清宏笑着走进房间,他把拧干的毛巾折成块递给她。
“你敢。要真那样,我马上拿到街边送人,看你能买多少回来。”
“哈哈,开玩笑了,我可不比大哥金山银库。你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谈,到底是什么事?”周清宏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她往饭厅走。
“前天大嫂亲自过来了一趟,谈到阿风的事……”谭家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承杰?他怎么了?”周清宏追问道。
“大嫂说他眼睛不行,也不能做别的事,想……想跟你学看相算命,这样,她们百年以后,阿风还能自己养活自己。”
“什么?算命,我没听错吧?”
“大嫂亲口跟我说的!”
“我的老天,这事也能行?”周清宏怎么也不相信大嫂居然会让阿风来跟自己学算命。
“反正大嫂就是这样说的。”
“可是这个行当,不适合承杰,这是下九流的活。我是年青那会喜欢研究,都从不敢在外面瞎说。有时候说笑逗乐聊天还可以,上不了台面,……哥同意了?”周清宏摇摇头。停了一下,他侧身望着谭家铷,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句。
“嗯!哥要不同意,大嫂怎敢来谈这个事。”家铷摆好碗筷,揭开汤盖。
“我觉得这事,哥不会同意,只是没有办法才应了大嫂让她操办。承杰这孩子也命苦,二嫂过世的早,阿金又从小跟着我们一起过活,兄弟姐妹虽亲,必定都有成家的一天,谁又能真管得了他呢!你这汤煲得可是越来越好了,改天多煲一点,让我带到铺子里去让阿德他们几个也尝尝你的手艺。”
周清宏端起汤喝了一小口,赞不绝口。
“现在不是和你谈论汤的事。你抽空教教阿风,至少让他知道个子、丑、寅、卯、辰、巳、午、未什么地。阿风小时候聪明,现在只是说话少,应该一学就会!”
谭家铷倒了一杯酒摆到周清宏面前。
“家铷,这些东西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虽然算命看相说起简单,其实也难着。一要记天干地支、二要记得月份时辰、三要明白……”
“行了,先吃饭。这个等以后你教阿风的时候再告诉他,我可不听这个,我要学会了,你父女俩可就要沿街乞讨了。”还没有等周清宏说话,谭家铷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呵呵……你看看你……这不是你叫我讲的么,现在反倒怪起我来。”
“我只是让你给我一个答案,是收,还是不收?”
“收,怎么不收。但是这保密工作可要做好,不能让隔壁那些大嘴巴的人说出去。”
“你什么时候听过别人收徒弟还在外面放炮宣告一下的?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我这不是为了大哥的颜面着想吗!不过,只是我现在要忙生意,好些东西都忘记了。倒是有几本书闲置着,可是他眼睛又不好,又不能看。我不可能请个人专门给他读吧?你也喝一小点,对身体好,我还指望你给我生一仔呢。”周清宏拿着酒壶倒了小半杯酒笑着递给谭家铷。
“找别人生,我不喝。你去铺里的时候也带着阿风,只要闲了就教他背那个什么天干地什么来着……?”
“十天干,十二地支……吃饭吧……”周清宏看着她木讷的表情,“哧”的一声笑起来。
“雪儿、阿金吃了没有?”听着院子里发出来的响声,周清宏回头问道。
“晚点我带着她们去娘那里吃,你先吃吧!多吃点,任务重。”谭家铷把一盘盘的菜都堆到周清宏的面前。
“天下最疼男人的女人……哈哈……”
第二天早晨,谭家铷写了一封信打发任成德送去大嫂手里。
叶少红接过信跑到屋里打开一看,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她叫小红为阿风整理了一些秋冬节候的衣物和他最喜欢吃的点心果子。
“大……娘,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阿风被小红扶着向院门外走。
“承杰,大娘带你去姑姑家,阿金不是在姑姑家么?你可以过去和她一起玩,一起住!”
“为什么现在……要带我去……姑……姑家?”阿风不解的扭头四处张望。
“阿金想你了,她现在可想哥哥了,天天都念叨着哥哥呢!”叶少红看着东张西望的谭承杰,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欺骗。
“哦,……是……这样啊!”谭承杰似乎确信了大娘的话,点了点头。
任成德见他们出来了,忙上前接过小红手里的行李包,搀扶谭承杰上了马车。
叶少红看着远去的马车,眼里落下了泪珠。她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大太太,进屋吧!”小红走过去扶着叶少红往院里走。
“三奶奶还没有起床?”叶少红放慢步子,回头问小红。
“听说三奶奶昨夜就没有回来,小钗在家里带着大小姐和三小姐。”
“哦,可能是打通宵骨牌(麻将),没事。”
说完这话,叶少红焦急的走到房间。她很清楚,王凤欣的骨牌瘾再大,还不至于不回家。这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
“酒,快喝,你输了……呵呵……”
睡梦中的王凤欣正赤身露体的躺在梁少正的胸脯上说梦话。
梁少正眨了眨眼,感觉眼睛被什么东西刺得难以睁开。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见天已大亮。
“我的三太太,三奶奶,快,快起来……天亮了……”梁少正把王凤欣挪向一边,急忙下床从地上捡起裤子,衣服往身上套。
“啊!天亮了?……天亮了……啊……天……”
王凤欣被梁少正这样一挪,身体稍微有点知觉,嘴里嘀咕着话,但仍处在半醒的状态。当听到有人说天亮了时,她猛的睁开惺松的眼睛,一股刺眼的强光从油纸窗外射了进来,她不由得用手挡了一下。当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的强弱,她才发现,穿衣服的人居然是梁少正。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你个王八蛋,梁少正,你个畜牲。你怎么可以对老娘做出这种事……你个挨千刀的王八杂种……”王凤欣见自己赤裸着身体,马上从床沿的另一边拿起衣服穿上,嘴里蹦出骂人的脏话。
“我说凤欣奶奶,你可要明白。昨晚是你赌输了钱不高兴硬要拉着我陪你喝酒,这酒后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比你先醉……。”
梁少正虽有痞子的习性,但还知道什么女人可以碰,什么样的女人是不能碰的。谭福全的女人都碰了,那不算是一件好事。梁少正此刻心里正发悚,他不敢在现场多待,怕这事万一传出去了,那可就是大麻烦。他穿好衣服鞋袜,撂下几句耍赖的话溜出门。
“呜……梁少正……你个丧尽天良的龟孙王八杂种,你占了老娘的便宜,你不得好死……你梁家祖宗十八代都不会安宁,让你个杂种这辈子断子绝孙……你……”听了梁少正那些耍赖的话,王凤欣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流一样冲了出来。
不久,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你个王八蛋,你又来干什么?你还嫌老娘气得不够吗?”
听到敲门声,王凤欣腾的站起来拉开门大骂。
“谭少奶奶,这个是我们老板的意思,说您喝多了,让您醒一下酒。”说话的是前日那个小丫头,她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壶水,旁边是一张银票。
“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当老娘是妓女?你想睡了就拿钱打发……你不得好死,梁少正,你给我记着,我要让你死……”王凤欣因为声音过大导致缺氧摊软在地上。
“……谭少奶奶……谭少奶奶……你怎么了?”小丫头见王凤欣倒在地上只有出气声没有进气声,连忙把盘子搁在一边,摇着她的胳膊腿大声喊。
“你出去,给我……出去,他梁少正一天不死……我就会活一天。我,我该怎么办,要是让阿全……”王凤欣睁开眼,想想昨晚的事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谭福全这些年不怎么搭理自己也不会特别在意,但是如果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对他的名声是极大的损坏,甚至会轰动整个佛山,谭福全也就不会善罢甘休。想到种种可能,王凤欣不觉全身发冷,恐惧的气息从门外袭来,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放进嘴里。
“那您歇息一下,我出去了……”小丫头说完,起身出了门。
许久,王凤欣才慢慢地爬起来挪到梳装台前。望着镜子,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