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锦从来这么理直气壮,凡事都从他人身上找原因,从来不委屈自己,更加不懂自我反省为何物。从来都是别人对不起她,没有她对不起别人。
包括袁毅,她甚至当下还在嫌弃他没用,既放走了顾云初,又没能杀得了岳景渊。
却不知怎么的,想到这个人就再也睡不着,他现在应该在被警方通缉,她皱了皱眉,起身出了房门。
老房子楼底有块破落的院子,顾如锦站在阳台往下一望,视线不由顿住,院子的一角分明有个男人蹲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
顾如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她不该这么贸然闯下来,现在应该离这个男人有多远是多远。
“我现在没地方躲了。”
袁毅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昏黄的灯光下,他眉头紧锁,脚好像也有些站立不稳,显得很狼狈。
“所以你就来我这了?不行,你不能待在这,我可不想被你连累。”
顾如锦当下就一口堵住了他所有要说出来的话。
袁毅看了会她,竟然忽然古怪地笑出了声。
顾如锦愣了一下,很快转头恶狠狠瞪他。
“你笑什么?”
“顾如锦,我是在笑你,也在笑我自己。你怎么就能任何时候都自私自利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像自己做的永远都是理所当然的。”
袁毅埋下头,幽幽地接着说道。
“而我竟然不觉得讨厌,甚至觉得你自私的这么直白……有点可爱,我他妈是不是被警察和那帮人逼得疯了?看你这种婊子都看出花来了……”
顾如锦双手抱臂,皱眉瞪着他,一言不发,她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撵他走的话。
“无论是被警察抓住,还是被那帮人抓住,我都逃不脱了。就当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放心,我不会提起关于你的只字片语。”
袁毅拔脚就走,急匆匆走到院子门口,身后却响起顾如锦冰冷的嗓音。
“站住!”
袁毅转过头,只见顾如锦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以为我会信你不会出卖我?像你这种混蛋,我要把你留在身边才放心。”
“云初,我熬了鸡汤,你一会给你妈送到医院去啊。”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笑起来眼就眯成了一条缝,不过看起来很亲切和蔼。
顾云初回以一笑,很快点点头,又说道。
“舅妈,谢谢你,不过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免得你麻烦。”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妈也是,这么多年才回来找我们,而且还拖了一身病……”
舅妈边说着,眼眶就红了,顾云初上前轻轻抱住她,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过年过节,从没有走亲戚串门的说法。甚至也就是这一次离开,她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舅舅在世,而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因为当年的事没和他们联系过。
来这之前,顾云初还担心,再亲的亲戚这么多年没联系应该也疏远了。何况母亲还是离家出走的,而罪魁祸首就是母亲肚子里多出来的她,或许舅舅一家会当即将她们扫地出门。
没想到不仅是舅舅,甚至舅妈,表哥表嫂一家都对她和母亲很好,好到让顾云初觉得一切跟做梦一样。
“对了,云初,你和你妈回来多久了来着?我想着,你妈是不是也该出院了?”
回来多久了?
“我也不记得了。”
顾云初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在要失态前拔腿往厨房走去。
从前她不明白生离为什么能和死别并列,离开他之后,她每分每秒都被迫领悟着这个答案。
忘记时间可以让人不那么清醒,清醒的时候,思念和不甘心就会成为一把钝刀,在心上不停割着。
所以顾云初来这住下后,就一直不敢计算时间,天亮了就起床,天黑了就睡觉,也只有忘记时间才能连带着将那个人一起忘掉。
不知不觉她拿起手机按亮了屏幕,在心底粗略计算了一下,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吧。
他现在怎么样了?
病房门被人推开,视线蓦地转过去,在看到来人之后,岳景渊面无表情地迅速收回目光。
又添了一次失望。
“景渊,我听医生说,你要求出院?”
晏茹缓步走到床前,将保温盒放到床边后,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是,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公司里的事越堆越多,我必须回去处理。”
岳景渊转过头,视线落到窗外排排站着的郁郁葱葱的松树上,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真的只是为了公事?”
晏茹默了会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岳景渊忽然转过头,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后,眯了眯眸,问道。
“她现在人在哪?我妈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忍了这么些天,你终于还是问我了。”
晏茹唇边牵出一丝苦笑,好一会后叹出口气来,定定回视他。
“顾云初走了,不过你放心,她现在应该带着她的母亲活的很好,那笔钱付完医药费之后还会有不少富余。”
岳景渊脸色沉了沉,视线带着锋芒从她脸上扫过。
“你说什么?”
“我刚刚说的是实话。”
晏茹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回道。
“当时你受了重伤,顾云初的母亲受刺激后昏迷,需要动手术。阿姨承诺给她出手术费,但条件是要让她离开你,她没有丝毫迟疑就答应了,她……”
“住口!”
岳景渊眼底寒芒闪过,沉声打断她的话。
“景渊,都这样了,你还认不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你为他受伤,生死未卜,但她却只想着自己,放弃了你,这段日子还对你不闻不问……”
“我让你住口!”
岳景渊忽然从床上坐起,后背的伤口撕扯,疼得他拧紧了眉,随手拿起床边的保温盒往地上一砸,他指着门口怒声吼道。
“出去!”
他唇色还很苍白,整个人透着一种略微失控的狼狈,晏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瞬间又心疼又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