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蛋太子……倪叶叶心中苦涩,明知情之一字惑人,她终究还是动了心,起了几分念头。梨念躬身离开,倪叶叶径自进了浴室沐浴。她身上新伤和旧伤交叠,人踏入滚烫的池水中,尖锐的刺痛从伤口处弥漫开来,刺得倪叶叶太阳穴跳着疼。
这般疼痛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倪叶叶用手轻轻拨动池水,手中伤口深处些许红色,在这池水中弥漫开来。她就这么泡着,身子困乏,疼痛将她从睡意中拉了回来。
门外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倪霸霸折了回来,说道:“阿姐,你身上有伤……沐浴时仔细着伤口。”
倪叶叶的双手上,手腕上,目光一寸寸落到手臂上,都是新旧交叠的伤疤,她都快分不清每一道伤口是何种利刃造成的了。有的凝结成了血痂,却被新伤拦腰砍断,血痂撕裂,再添一次伤口。看着这些伤口,倪叶叶不禁想到了在辰国边境村子的时光。
那时候她是个脑子不大清楚的傻子,也是在一直受伤,回想起来那时她身上的伤总是好的很快,在身上找不到什么伤疤。现在倪叶叶人清醒了,怎么受的伤更多了?反而不如一个傻子活的自在?倪叶叶不知,她有点儿想小王八蛋太子了。
那人身子怎么样了?毒发的痛苦都忍过去了吗?他此刻是醒着还是睡了?若是醒着,会不会在想昨夜的事情?想到那人被气得青黑的面色,倪叶叶觉得好笑,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也会被人激怒成这般模样,偏生还不得发作。
只是君凛现在的情况最忌心绪起伏,倪叶叶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看到了那染血的披风,隐约间的血腥气,不是她的耳室君凛的。
一时间,倪叶叶没了沐浴的心思,从浴池中走出,找了软布擦干身子,换好衣衫便打开门往外走。
“阿姐。”倪霸霸就守在门外,见到倪叶叶出来面上一喜,随即目光落到她尚且滴着水的青丝上。倪叶叶不曾将擦干,而是用一支簪子松松挽起,木制的簪子染上了几分水色。
“夜深露重,阿姐怎不把头发擦干了再出来?”倪霸霸眸子中光影摇动,他缓步走上前,手里端着药膏和纱布,准备帮倪叶叶上药,“这药我改过了方子,应是能让阿姐的伤好的快些。”
相比倪霸霸的温声软语,倪叶叶面色就冷淡了许多,犹如凝结了一层寒霜,眸子都更冷了些许。她道:“小伤不必上药。”说罢便绕开倪霸霸往外走去。
倪霸霸身子微微一动,再次拦在倪叶叶面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阿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明知故问。倪叶叶翻了一个白眼,道:“让开。”
“阿姐……”倪霸霸声音艰涩,面向温和的笑意快要挂不住,睫羽不停颤动,眸中水色快要溢出。
倪叶叶“啧”了一声,沉声道:“我的事情何时也轮不到你来干涉。”
倪霸霸彻底挂不住笑容了,双手紧紧抓着面前的托盘,咬牙道:“我以为阿姐这般倨傲的性子,应当是不不知何为退让的。”无论君凛和倪叶叶为什么争执,倪叶叶如何在意君凛,她都不是一个会退让的人。她应该待在一处,等着那男子来低头,就如同她对他这个亲弟弟一般冷酷。
闻言倪叶叶笑了,倒是多看了倪霸霸两眼,眉眼一弯,轻笑道:“那是以前了。如今我看着你,倒是觉得我是个极会忍让的女子。”声音轻缓,带着三分笑意,说出的话却化为时间最毒的利刃狠狠扎入倪霸霸心窝,连呼痛地机会都不给他。
她道:“你现在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这便是证据。”
倪霸霸不愿给君凛当伴读,便逃了,倪叶叶被迫顶上,这便是她的退让;这人和杨敖有所交集,证明早就开始布局,她成全他的布局,这是她的退让;如今就连她这病恹恹的身子,也被倪霸霸再次利用着布局,促进他和七皇女的合作关系,她还留着这个弟弟,便是忍让。
倪叶叶一生睚眦必报,最厌恶的便是被人当做棋子算计。倪霸霸步步为营,棋局把她套在其中,而她对这个倪霸霸做了什么?不过是几句尖酸刻薄的难听话,连他一根手指都不曾动过。倪霸霸活着站在她面前,便是在提醒她可以忍让到何种地步。
倪霸霸如遭雷劈,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他以为倪叶叶逼着他选择,妥协退让便是冷酷无情,原来这人在心中早就对他起了千百次杀心,却又忍了下来。他动了动嘴唇,眸中水色褪去,染上三分血色,怔怔看着倪叶叶,道:“这样的我,与阿姐并无什么不同。”
倪叶叶露出一排洁白地牙齿,道:“这便是我最厌恶的一点。”谁把她当做棋子,那她便能翻覆了谁的棋盘,倪霸霸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