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空依然明净,明亮的星河湾横贯在天空,呈现半包围的态势,湾的内侧是多半个月亮,没有云的夜空比往常要凉爽一些,所以今晚村里的孩子们都走的比较早,小良今晚负责抓蝎子,小圆也很配合的拿出自己的萤囊,但是他的萤囊明显只有框架好看,里面能发光的萤火虫实在少得可怜,于是小良把自己的萤火虫分了一些过去,好让今晚的行动看起来不那么困难。
荒冢这个地方没风的时候其实更阴森可怕,但是村里有不少孩子都在这一片,借着明亮的月光隐隐约约能互相看见,所以事实上并不是那么难接受,毕竟蝎子也是这些家庭的经济来源之一。
今晚的蝎子非常好抓,一些虫子总是尽量爬上高处使自己尽量地接近月亮,蝎子们也早早占据了这些地方等虫子们上钩,这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是老蝎子哪些是新蝎子。老蝎子一般都是半个身子露出洞口,或者离洞口非常近,这样一般在天敌(主要是这些孩子们)到来的时候能迅速脱身,但是新蝎子就毫无畏惧,他们往往敢挥舞着大螯去攻击镊子,所以被抓的机会非常大。
大半个晚上就这么晃悠着过去了,村里的孩子都很高兴,这意味着像小圆有甜米酒那样的好事自己也会有,所以到夜深了大家都往回走的时候除了还是会比较谁抓的多之外倒也没有什么。
谁知道半路上异变突生!两个邻村的地痞恰到好处地跳了出来,目标直指这帮孩子手里的葫芦!
要说这两个家伙心眼也足,环视一周,瞅准小圆是这帮孩子里最小的,便把他作为首选,指定要小圆的葫芦,这群孩子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眼看着祸事没降落到自己头上,就在一旁幸灾乐祸起来。
小良见自己给小圆使了好几个眼色小圆都装作不知道,连忙一把夺过小圆手里的葫芦放在地上,扯着小圆慢慢后退,地痞当然高兴啊,于是得意洋洋地说道:“来来来,都别急,人人有份儿!”,然后按年龄大小一个个敲诈葫芦。
小圆别看年纪小,怒气却数他最盛,原本蝎子被抢就气不过,好说歹说被小良压下的怒火在地痞得意洋洋的神情中终于爆发了,他抢过另外一个老笨手里的葫芦,不由分说一股脑全抛撒在其中一个地痞身上,另外一个看到情况竟然傻乎乎地朝小圆扑过来,准备揍他,全然不顾同伴凄惨的叫喊声。
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刺耳,小圆的眼泪刷就流下来了,但是丝毫不见呜咽声,眼睛通红,气喘地像个小牛犊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地痞看!
紧接着挨打的是小良,地痞嘴里骂骂咧咧,同样狠辣的耳光逐渐清点着还没有上交葫芦的孩子,仿佛要把不识时务的孩子“斩尽杀绝”。小圆心里一发狠,一口咬在这个地痞的小臂上,没等地痞还击,小良就带着响亮的哭声飞起一脚踹在地痞的裤裆,村里都是野惯了的孩子,起哄是拿手戏。挨了打的全都一拥而上,插眼睛套裤裆,不知道谁把自己系裤子的麻绳都给解了下来拴在地痞脖子上,差点没把地痞勒断气。
这个时候,结局基本已经定了,那个被一葫芦蝎子簇拥的倒霉蛋浑身肿胀着躺在地上不动,身子下面还有好几只肥大的蝎子,锋利的尾钩来回弹动。另外一个被七八条麻绳捆住,正往路旁的老槐树上拖呢,腿脚麻利的小伙伴已经回村子叫人去了。
被倒掉蝎子的孩子外号叫老笨,只见他捧着自己的葫芦默默地蹲在一旁,努力地在晕倒的地痞身边挽救自己的蝎子。小圆咬了咬牙,走过去对他说道:“别伤心了,我的蝎子分一半给你!”虽然小圆此时的脸肿着,说话也不利索,但是现场没有一个人嘲笑他,挨过打的孩子一个个取回自己的葫芦,都准备分蝎子给老笨,大家一时没有主意,就都看向小良,因为挨打的孩子里小良最大,小良没有说话,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小圆,意思很明确,要不是小圆,他们今晚不仅要丢掉蝎子,可能回家还要挨骂。
“我们把这些蝎子集中起来,然后卖的钱大家平分!”小圆说的很坚定,并没有要和大家商量的意思,这在以前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今晚一众小伙伴都没有吭声,默默地表示同意了,老笨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感动还是疼。
最大的孩子是小宾,只不过从头到尾他除了看笑话和准备逃跑,就没有想过帮大家一点忙,此时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掉了。村里的大人们来的很快,手里还拿着木棍绳子,一个个看着自家孩子脸上的五道梁,愣是把昏过去的地痞给打醒了。然后,这两个鼻青脸肿的地痞就被绑了回去,拴在大祠堂前面的老槐树上,准备明天两个村子的村长来此审判。
今天注定是特别的一天,因为昨晚挨打的孩子家大人今天都没有去田里,而是伙同起来等着看村长的审讯。殊不知村长正为这事头疼着呢,这两个地痞一个是邻村村长的儿子,另一个是邻村村长的外甥,都是在他们村子里横行惯了的主,眼馋这个村子里的蝎子,就想着不劳而获,没成想现在被拴在槐树上,一个胳膊勒地淤青,另一个发着高烧。
比起村长的头疼,邻村村长显得淡定多了,他儿子和外甥身上的勒痕他仿佛没有看到,一副活该的样子,倒是令一众父母心慰不少,村长严厉的斥责着这两个半死不过的家伙,心里却在想着凌晨时分家里桌子上那盘银饼子,和银饼子下面的那封信。
银子和信都是身边这位同样是村长的家伙差人送来的,银子他喜欢,但是信里的内容却着实让他开心不起来,因为现场的村民都在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家伙是肯定要得到惩罚的,但是这俩地痞一个被捆了大半夜,一个被蝎子蛰地全身发烧,万一折在自己手里,可不是这点银子能打发的了。
要说村长毕竟是村长,他大手一挥,一番以祠堂为背景的斥责词便脱口而出,真是听者怒目,闻者咬牙。然后大手一挥,把手里的鞭子交给了邻村村长,意思是亲儿子要亲老子教训!
邻村村长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现在说什么也迟了,赶鸭子上架吧。想着这两个家伙平日里仗着自己的爱护作威作福,举起手里的鞭子老实不客气,朝着发出鼾声的外甥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叫声惨绝人寰。另一边的儿子呼吸急促,浑身发烧,看着就不敢下手,只能草草了事,回身又一顿鞭子赏在自家外甥身上,好不凄惨!
这边正打地起劲,从巷子里忽然窜出一个女子,伴着凄厉的叫喊声朝被打的地痞身边扑去。,却是那地痞的生身母。妹妹亲眼看到哥哥在打自己的宝贝儿子,原本凄厉的喊叫彻底变成了哭喊,在身为村长的哥哥身上撕打抠咬,把平日里泼妇的形象完美地展现给在场的乡亲们观赏。
邻村村长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狼狈,终于硬气了一回,只见他抡圆了胳膊,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妹妹脸上,响亮的耳光声一瞬间盖过了现场相亲的悄声议论。那撒泼打滚的女子仿佛被这一耳光吓傻了,哥哥从来没打过自己,更何况是在这么多邻村的陌生人面前,当即也顾不得自己的儿子了,坐在地上仰天长嚎,声音凄厉无比!
村民们乐得忙里偷闲,眼前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自家人闹在一起的场面不是没见过,可是这种场面当真没见过。且不说别人作何感想,邻村村长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丢尽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地命令随从把三人强行塞进牛车,对一路的哄笑声置若罔闻。
说来也怪,那泼妇自从上了车,便再也没有丝毫哭喊声传出,仿佛脖子被攥住的公鸡。小圆和一众半大孩子还不忘往牛车蓬上扔几块干牛粪,大有此仇已报的报复快感。
明日就是每月一次的仙师授课,小圆的太爷爷干脆领着小圆会后堂温习课业去了,话说这仙师也曾与太爷爷是同辈,只是后来课业一同习完,仙师被老仙长带走,太爷爷却是以“无仙缘”的缘故流了下来,所以他对此一直非常上心。奈何小圆的爷爷和父亲俱无仙根,所以自小圆降生之日起,老头就每日念叨着后继有人,全然不管小圆是否真的与仙有缘。
现实也给了太爷爷很大信心,仙师每逢授课,必定会让小圆侍坐左右,这固然有小圆太爷爷的缘故,但是仙师也曾隐晦表明,小圆的仙缘当真上佳,至于日后是否能常随仙师左右修习更高层次仙法,还有待商榷。
村子里有仙缘的孩子约摸有六七个,虽然仙师同样没有点破,但是回到家父母细细盘问一番,总能知道谁家孩子得仙师喜爱,谁家孩子愚鲁不堪,是以小圆家虽然穷,但是由于太爷爷和小圆的缘故,在村子里地位并不低。
这一日,清晨的曙光将将穿破云霭,一声清亮的鹤鸣却先一步传到村子,原来是仙师坐骑空云鹤,唳——!穿金裂石的音浪绕过人口密集的村子,把荒冢一个百年老冢击成粉碎,云端的鹤背上,一为额颅前凸,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擎着木杖随仙鹤缓缓降落,一时间村里老老少少皆躬身行礼,口称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