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儿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冷哼了一声说道:
“我的姐儿,您堂堂的国公府的嫡长小姐怎么也学着人家穷门小户的偷听起来了,也不怕人笑掉牙齿!”
她眼神儿带着不屑,哪怕被主子当面逮着投靠别家,也丝毫不肯低头,言语里反而嗔怪起澜月。
“你们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许我听了是不是!?”
虽说她年纪小,到底还是主子,被一个下人如此的挤兑,还是气得不轻,立刻抢白。
善儿自知理亏,便不再言语,但是梗着脖子冷哼的模样,仍然没有一点儿悔意!
澜月看她完全不认错,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模样,气得快要哭起来,不过她性子要强,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哭起来,只是拿着眼睛盯着善儿:
“我也不与你多掰扯,一会儿我就去问水仙姐姐的意思,你去或者留,看她怎么说!”
无论大夫人这头儿如何失势,到底还是主子,发落一个包衣奴才还是简单的,善儿听到到底还是有些怯意,把眼睛别了过去,却依然倔强得不肯服软。
澜月的奶母王氏是个精明人,晓得审时度势,刚刚既然善儿强势,那就让善儿出头便罢了,遂一直低着头不言语,老老实实的装鹌鹑。
她看到善儿把眼睛别过去,似乎有些气短,晓得她不过是个没用的炮仗,响一声儿便没了,是个不中用的,害怕这事儿闹大,祸及自己,只好讪笑着打圆场:
“我不过是跟善儿两个闲扯一些京城里的事情,您年纪小不懂,曲解了我的意思,您可别到处乱说啊,旁人听见了可不大好!”
澜月已经八岁了,自觉自己是个大孩子了,可是他们一个二个的还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子看待,这个时候了,还拿这些话来搪塞她,心里更加气愤:
“你们的话我可都还记得呢!记得一清二楚,要不要我一五一十的跟水仙姐姐说?让她评评理,究竟是我瞎说,还是您的问题!”
王氏有些急眼了,立刻说道:
“您生下来就吃了我的血变成的奶长大,我们一家子在盛京当差,您去问问,哪个有不尽心的。
如今我不过是说错了两句话,你就拉着我去见大夫人,大夫人会把我赶出去的。
姐儿您可不能这么狠心!眼睁睁的而看着把你带大的奶母去死啊!
再则夫人如今身上不好,昨儿都咳血了,奴才这条JIAN·命我死了一万次都不值得主子为我伤身啊!”
昨天额娘咳血之后,便一直昏睡,睡了一整天,到了夜里才幽幽转醒,喝了药,吃了半块绿豆糕,一整天汤米未进。
大夫一再嘱咐额娘这个病需要静养,水仙姐姐是个炮仗脾气,万一说给她听了,额娘生气病情加重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多说了,但是心里还是略有些不舒坦:“哼!”
“姐了!奴才服侍您梳洗更衣!您别生气了!”
王氏不等澜月言语,把澜月拉过来,为她换上水波绿的长夹袄,这料子在库房里白白的搁了几年才拿了出来,颜色一点儿也不鲜亮,有些发黄,又洗了几次,袖口的都有些磨坏了,普通小家富户的小姐出门儿都不穿这样的旧衣。
“奴才给姐儿梳漂亮的头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您打扮好了,去给大夫人请安,夫人看着高兴,没准儿能多用一碗稀饭。”
澜月点了点头,王氏把她的头发散下来,从黑漆嵌螺钿八仙图的妆盒里拿出一面雕花铜镜,仔仔细细的替她梳头。
澜月不过才八岁就出落得十分美丽,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宛如蒙上了一层雾,头发乌黑如墨跟缎子似的,十分浓密。
王氏把她的头发梳拢起来,结成一条大辫子,辫梢戴了一根大红的穗子,拖在脑后,看起来渐变俏丽。
“姐儿,离驿站还有二十里地,先用些糕饼果子吧!”王氏打开食盒,里头放着几样糕点,澜月瞥了一眼不肯吃。
“这是您最爱的绿豆糕,怎么不吃呢?”
“我记得出来的时候带了一盒子蛋黄酥,一共十个,我吃了六个,还剩四个来着!”
那四个她打算偷拿了给女儿银姐儿的,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只能堆笑:
“在这儿呢!您吃了蛋黄酥,可不要去水仙姐姐那里说今儿事儿!”
她一面拿东西,一面想如今姐儿八岁了,主意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好哄,行事不方便,以后还得多主意才是。
澜月点了点头,王氏这才满意,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正是那四个蛋黄酥,她拿了蛋黄酥,掀开帘子便笑道:
“马叔!您停一停,我去看看我额娘!”
马车夫马富贵点点头,停了下来,扶着澜月下了马车,吆喝了一声,前面那辆马车也跟着停了,她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窄小,额娘梁氏歪在里头,九月天气穿夹袄都嫌热,她却穿着一件厚厚的皮大袄,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澜月问过赵嬷嬷,赵嬷嬷说生病的人怕冷,才会穿这么多。
她知道阿玛不来信是有了新的夫人和孩子,所以不想要她们了,但是她却不明白,阿玛都不要她们了,为什么额娘还要动身去京城。
她问过额娘,额娘只是哭,一边哭一边咳血,水仙姐姐跟着哭,赵嬷嬷不让她继续说了,她就不敢再问了,只是变着法子想各种各样的理由求额娘不要去京。
可是额娘一贯温柔,这次却铁了心,一定要去,她不敢再问额娘了,问了水仙姐姐和赵嬷嬷,两个人唉声叹气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还是没告诉她为什么!
她不敢打扰额娘睡觉,只是在一旁看着,倒是额娘醒了,瞥了她一眼,虚弱的半睁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就不要来请安了!”
又转头对身边的水仙说道:
“快带着小姐出去,不要过了病气给她。”
“好!不过我想让赵嬷嬷送我出去!”
赵嬷嬷噗嗤一声:“姐儿今儿是怎么了?看上了我这个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