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科幻世界》2015年第04期
栏目:世界科幻
“阿麦[1],附近发现了还在运作的友方机器吗?”莎拉·班尼特低声问道。她强咽了一口唾沫,试图按捺住心中越来越剧烈的恐慌,仿佛那恐慌随时都会蹦出嗓子眼儿。
我不是士兵,只是个给计算机编程的女人!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肯定是哪儿出错了!
自主军用智能机器人阿麦,语调平静、不带感情色彩地在她的耳朵里说:“往北约一公里有个修理厂,看上去完好,但极有可能已被敌人动过。靠近需谨慎。”
阿麦无声地把一张周边地形图呈现在莎拉头盔的平视显示器上。黯淡的星光勉强映照着幽深、浓密的丛林,衬托着地图上的明亮线条。她的位置以一个小点表示,在一片五颜六色的物体之间闪烁,后者代表周围的山丘,而修理厂在山谷的另一端,显示为一个绿色的方块。
“谢谢,我猜也只能这样了。”莎拉说。有那么一瞬间,她为阿麦冷静的声音感到惊讶,但很快她就感到自己好笑。人工智能当然不会有恐惧的感觉。作为一个电脑工程师,她应该比谁都明白,不能把机器人的反应模拟跟真正的知觉能力混淆起来。这一时的糊涂表明她现在有多么紧张。
她瞟了一眼身后的外星天空。几小时前的太空大战留下的余烬还闪烁着微弱的光亮,好像地球上的北极光。五十艘人类倾囊制造的最先进的自动飞船,在十分钟之内就被敌人全部灭掉了。
不过这一切她都料到了。出动这些无人飞船,就是为了转移敌人的注意,好让莎拉那艘小小的隐身飞船能越过敌人的防御线,登陆Alara星球,那样才能开始执行真正的任务。
“附近没有检测到敌人的活动,”阿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但有很多嘈杂的对话电波。我无法破译其中任何一种。”
空气又潮又热。莎拉已经在出汗,她穿着轻便的迷彩服和护甲,阿麦就放置在护甲里面。头顶上方,陌生的星座中群星闪烁。有那么一小会儿,她想找太阳在哪里,然后想起了托比亚斯那温热的嘴唇,以及塔拉身上混着肥皂味儿的乳香。她现在离他们已有几百光年之远了。
她的眼前一阵模糊。她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意外地发现恐惧感竟然平息了。对托比亚斯和塔拉的想念提醒了她,让她想起自己被送到这儿来所肩负的使命。
几十亿人都指望着我,特别是他们俩。
沿着阿麦那副发光地图的指示,莎拉开始行动起来。
在Alara星球上,生命进化史从来没有进化出木头,也没有进化出类似树干的能承重的有机化合物,而没有它们就不可能长出高大的树来。这儿的植物只是勉强地在接近地面处求生,一层层互相堆叠着无法喘息,死死扼住了对方的阳光。最高的植物是一圈圈漩涡状排列的剑形大叶子,它们径直从地面刺出来,最多也不过三米高。在这样茂密的丛林里跋涉,让莎拉想起童年在爪哇的野生蔗田里劈路穿行的情景。爪哇是她童年的故乡。
“你有没有一个进攻计划?我要开始准备工作了吗?”阿麦问。
“我会见机行事,”莎拉回答,她的呼吸沉重而费力,“但我必须先搞清楚我们的机器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六十年前,当第一艘自动探测飞行器“哥伦比亚”号穿越虫洞抵达Alara的时候,这个星球看起来如天堂般美好。这个虫洞为地球和Alara之间的旅行提供了便利—— 一艘亚光速飞船只需十年多一点的时间就可以从地球抵达Alara。Alara具有恰到好处的引力场、磁场和空气,很适合人类居住,当时似乎也不存在会阻碍人类殖民的智慧生命。
但是还没等第一艘殖民飞船造好,“哥伦比亚”号就杳无音信了。它通过虫洞传来的最后影像里,能看到很多外形具有金属质感的东西,正穿过浓雾来势汹汹地逼近。“哥伦比亚”号向它们发出了警告性射击,然后视野就变得漆黑一片。
这些影像被专家们彻彻底底地审查、解析,每一比特的信息也不漏过。最后的结论是:攻击“哥伦比亚”号的是外星人的机器。
没有证据显示Alara星球存在技术先进的文明,所以那些机器应该来自别的地方。那些机器上不存在有机体驾驶员,我们也不相信外星人已经能够打破物理定律通过超光速的信号传输来远程操控机器。那么,一个尽管不太可能、但逻辑上依然成立的结论便是:我们遇到的自动探测器来自另一个掌握了星际穿越技术的文明。也就是说,还有别人也想占有Alara星,并且愿意为了它跟我们开战。
但地球民众普遍认为,在一场争夺太空殖民地的战争中让人类公民失去生命是不能接受的。战争必须进行,但不能死人:必须是一场无血的战争。“我们太过文明了,不能有公民战死。”总统说。
于是一种新型的自动运输飞船应运而生,它把地球上最先进的军用无人机甲运到了Alara星球。这些无人机甲由一些智能遥控机器改造而来,之前的几十年里,它们已经为地球上最发达的国家打赢了很多场战争,且保证伤亡人员为零。这批参加“二次攻击”的无人机甲被编入的程序指令是:不管遇到什么外星机器,一概以强大的火力进攻。它们行动迅捷,适应性强,能根据新的环境条件来调整惯用的行动方式。
注释
[1] AMI(Autonomous Military Intelligence“自主军用智能机器人”的缩写)的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