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升怕接到张亚妮的电话，偏偏电话就来了。华东升不敢接，让电话铃声响下去，直到停止。隔了几秒钟，铃声再次响起。一狠心，华东升关掉了手机。
这个时候华东升正躲在书房，他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不敢见任何人。“华东升老师，打排球了！”楼下同伴相邀。华东升一声不吭。保姆敲敲书房的门，说，华老师，楼下有人喊呢，听到没有？华东升说，去，告诉他们，我不在家。保姆推开窗玻璃，对楼下人喊，华老师不在家。楼下人说，这个华老师，说得好好的。
楼下迅速安静下来。华东升分析他和张亚妮交往的各种场合和细节，以及眼疼带来的多种感觉。他觉得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暴露在别人眼里，就像场上拳击手，自以为防卫得很好，其实漏洞百出。他觉得，再和张亚妮做那种事儿眼睛一定会疼得爆炸。
华东升手机一开，张亚妮的电话又打进来。
华东升说，我们的事情可能已经暴露了，我的眼睛也因为我们激烈地运动越来越疼。
暴露了才好，偷偷摸摸的，会弄出心脏病来。眼睛疼痛因……起？荒唐！张亚妮不依不饶。
我是认真的。
难道我在开玩笑？
你不是说过不破坏我的家庭吗？
软骨头！告诉你，我已经在开普敦大酒店开了一间房，来不来，你看着办吧！张亚妮掐断电话，并且关了机。
用悔恨交加来形容华东升此时的心情，再准确不过了。他跌坐到地板上，全身瑟瑟发抖。
门外响起钥匙的声音，韩虹回来了。韩虹推开书房门，说，你坐地下干什么，很热吗？韩虹放下手里的背包和图纸，叫了声儿子，儿子奔出来扑向自己的母亲。韩虹亲几口儿子，儿子便滔滔不绝地讲述发生在学校和他们班上的事儿。韩虹很认真地听着，并不时加以评论。
这个家其实很甜蜜。华东升心里说。
手机有信息提示。华东升打开一看，是张亚妮，她说，到了吗？如果你不来开普敦，我就去桂城大学你的家。
华东升怕张亚妮真做出来。在他看来，张亚妮好像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另一方面，张亚妮对他充满了难以舍弃的诱惑。
华东升来到客厅，他说，你们吃饭吧，我出去有点事儿。
韩虹说，出去可以，就是不要回这个家了。
华东升说，有事儿也不让出去？
韩虹说，没说不让你出去，但你不能保证我反锁大门！
为防止有人盯梢，华东升出校门后上了155路车，两站后，改乘68路，再坐两站，换乘101路。他曲里拐弯地变换着行走路线，确信无人跟踪，才上了一辆的士赶往开普敦大酒店。
你终于还是来了，还算个男人。张亚妮为他开门时说。华东升伸出臂膀搂住她，说，想你。张亚妮推开他，说，此话听起来很假！华东升环视房间，说，这么高档的饭店，太奢侈了。张亚妮说，为了你奢侈一回不行吗？
张亚妮主动开过很多次房。张亚妮说谈情说爱得不断地更换场地，这好比同样的酒，你不断改换包装，就会常喝常新。张亚妮会制造气氛和浪漫，她家里总是散发着各种鲜花的馨香，飘着饱含情感的音乐，还有她令人着迷的房间和床。在她家里约会的日子，华东升学会了送花。在此之前他是花盲，更不懂得什么样的花儿代表着什么样的情愫。看着她常新的鲜花，他下决心要每次带给她不同的花。第一次送花时，华东升紧张得大汗淋漓，那支鲜艳的玫瑰被他用旧报纸包着夹在胳肢窝里。卖花的妇女说，别紧张，男人第一回送花都这样，前几天有个男人还把鲜花塞进包里了呢。原来在华东升不知晓的领域里，每日都发生着男人送花给情人的事件。鲜花在他的腋下忍受他那略带狐臭的汗味。到了她家门前，他一层层解开旧报纸，部分花瓣竞变成乌色。
开普敦大酒店应该是五星级吧，里面设施非常好，坐在房间里，全身感觉清清爽爽的。张亚妮坐在床上，两腿略为张开，这个姿势很刺激华东升。他走过去挨她坐下，伸出手抚摸她的肩膀和后背。她身子扭了一下就不再拒绝，但她并没有好好地配合。
生气了？他收回手，端坐。
明知故问。
你能听我解释吗？我正给学生上课呢。
你对女生的辅导课已经结束了，还需要解释吗？她离开他，坐到沙发上。我不吃你老婆的醋，但我会吃第三个女人的醋。
张亚妮的电话此时叫了起来。华东升希望有事儿等着她，那样他就可以尽早抽身。给张亚妮打电话的人的声音很大，他的每一句话，华东升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听上去年纪不大的中年男人，他对她说着肉麻的话。华东升心中升起一丝醋意，借故上厕所回避。但在厕所里，通过张亚妮的回话，还是能猜出对方说了些什么话。华东升开启水龙头，把不想听到的话隔在厕所外。华东升在里面呆了一刻钟，水流声哗哗响个不停。张亚妮接完电话，见他久不出来，敲门说，请节约用水！
谁给你打电话？说得真久的。华东升出厕所后说。
还能是谁？杨处长。他追我好些年了，我真佩服他的耐心恒心信心。
你粘粘糊糊的，他能不穷追不舍吗？
他脸皮厚我有什么办法。其实他各方面都不错，还有一个开公司的、一个作家，他们条件都不错，可是我对他们就是没有触电的感觉。而你，我才认识你几天，就爱上了，真是见鬼。
华东升调侃说，你说的那个作家他肥头大耳，喜好炫耀他身边的女人。
得了吧，你说的是徐峰江，人称徐自摸，就他？但凡天下男人全死光，我也看不上。
两人喜闹着，和往常一样张亚妮兴味盎然，像一条巨龙翻江倒海。华东升却在她猛烈的攻势中眼睛的疼痛一点点加剧，热情也迅速退减，他感叹持续时间过长的肉体游戏其实是一种受罪。他的这种感觉前几次就出现了，只是今天感觉特别强烈。想起家在城市的那一头，他心里便有些发愁。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自己那张床上。要是现在就在自己床上，那该是多么轻松的事儿。
离开开普敦大酒店的时间已接近凌晨。张亚妮光身躺在床上，说，你真要回去？华东升点点头。张亚说，那好吧，我太累了，就不送你了。华东升伏下身子吻了她，她双手勾紧他的身子。华东升说，你很有力。她说，我身体好，所以有力。华东升说，我自愧弗如。
她笑笑说，谢谢夸奖。既然据你说的，我们的事儿被发现了，就暂时不见面了吧，我成全你。
华东升在心里非常感谢她。
大街上灯火辉煌。华东升眼前星光点点，那是他太累所致。坐在的士上，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他知道这是眼睛疼痛所致。反正睁着眼睛也是白睁，他就闭上了双眼。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好像还在开普敦大酒店的那张床上，司机放慢速度他才意识到已经离开了开普敦。
幸好离开了开普敦。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