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离那榻还有几十步,那叫红莲的大丫头就喝了一声:“跪下!”
青青从被苏婆子拐出来,跪的人多了,偏对跪这个陆采珠有些不服气,不都是颜如玉那厮做男人,凭什么就得我漠青青跪你陆采珠,但看见陆采珠周围环绕着的五六个丫环婆子,想想自己身边仅有的一个丫头喜鹊,还只有十二岁,人在屋檐,算了,先忍忍,便不甘地跪了下来。
陆采珠用染着血红丹蒄的手指慢慢在食盒里翻着什么,翻了一会才问:“你是王爷的侍姬?”
青青赶紧虚笑一下道:“玲珑也是刚刚才知晓!”
“你是公主?”
青青只得又虚笑一下点点头,陆采珠便道:“你把头抬起来!”
青青只得抬起头来,那陆采珠一边往嘴里放着什么一边“扑哧”笑了起来,青青虽知道自己不倾国倾城,但长得也不让人好笑,于是就盯着陆采珠,看着她笑,陆采珠笑够了才道:“你就是‘红合楼’那个很有名的头牌?”
这种话青青不爱听也得听,军中红帐和“红合楼”,两块耻辱的印记烙在她身上,走哪儿就得带哪,于是便讪笑道:“娘娘,玲珑正是‘红合楼’的头牌!”
陆采珠一听啪地一声把那盒关上了道:“还敢笑,来人,给我掌嘴!”
青青昨天夜里觉得自己那间小屋子充满了温馨,甚至生了要在王府乖乖待着过完一世的想法,没曾想才舒服了一夜,这祸就从天而降。
青青以为易之山会守承诺,没有反抗,结果落到惨遭凌辱的下场;在花小楼与那太子手里似乎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眼下,青青想也没想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赶紧逃离这间屋子,两边却走出几个婆子,几个丫头,几个婆子七手八脚把青青就按在地上,一个壮壮的婆子就抡起了巴掌。
青青刚捱了两下,颜如玉抱着的那只猫,却扑了过来,没一会就听到颜如玉惊叫道:“小王的猫,小王的雪儿怎么跑了?”
再然后就听颜如玉有些结巴地问:“珠儿…珠儿,为何要打玲珑公主?”
陆采珠哼了一声道:“怎么你看上这‘红合楼’的贱蹄子了?”
颜如玉连忙慌张地摆摆手,陆采珠又道:“别说你没看上,就算你看上了,我打了又怎么样?”
颜如玉顿了一下道:“珠儿,这玲珑公主可是‘珍宝斋’鲁大掌柜送来的贺礼!”说完颜如玉捡起了他的猫,陆采珠哼了一声道:“那姓鲁的是个什么东西,在我成亲的时候,送你这样的贺礼,这算什么意思,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颜如玉又道:“珠儿,你都知道那鲁大掌柜财大气粗,他所做的事,小王…小王如何能明白!”
陆采珠哼了一声道:“分明是你对这个贱蹄子动了心思?”
颜如玉赶紧又摆手道:“珠儿,怎么会,小王怎么会,小王心里眼里都只有珠儿,只是那鲁大掌柜…”
“你左一个鲁大掌柜,右一个鲁大掌柜,他是你亲爹呀,你这么怕他!”
颜如玉听了一下捂住嘴,陆采珠大约想到颜如玉的亲爹是谁了,赶紧岔了话问:“这鲁大掌柜究竟是何方神圣,不就开了一家‘珍宝斋’吗?”
“小王与鲁大掌柜没什么深交,只是当年得鲁大掌柜资助,才回到东泠,那鲁大掌好象有使不完的银子!”
“这么讲,那鲁大掌柜家底颇丰?”陆采珠忽然一下来了兴趣,用眼把她住的那间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道,“既然那鲁大掌柜想讨好你,下次再讨好你,叫他多送些实际的东西,送这样的东西干什么?”
颜如玉看了陆采珠一眼,过一会才拍手道:“珠儿,果然还是你聪明!”
陆采珠一翻眼道:“除了你这个傻王爷不知道,别个谁不知道!”
颜如玉看了陆采珠一眼又夸道:“我的珠儿真是聪明呀!”
青青一听这陆采珠不用多久就会唆使颜如玉做那贪污王爷,弄不好上断头台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看样子花小楼与太子费着心思把自己送到这颜如玉身边,实在是多此一举。
陆采珠看了青青一眼便道:“那从今起,她白日里都得到我这里当差!”
青青摸着被打的脸愤怒地看了陆采珠一眼,陆采珠便道:“王爷,这公主看样子好象不太乐意!”
颜如玉一听便道:“如果她乐意了,肯定就是假公主!”
陆采珠打量了青青几眼道:“别说,我怎么看她都不象真的!”
本来恨着陆采珠的青青一听,打心里欣赏起陆采珠来,真没想到这么个浊物,居然眼光独到,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假的。
颜如玉一听也打量起青青:“怎么小王就看不出来她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陆采珠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就你!”说完又冲红莲旁边的一个大丫头挥手道,“从今儿起,这个玲珑公主天天到我这来当差,白梅,带着去好好教导规矩!”
那白梅赶紧就走了出来道:“你且跟我来吧!”
青青捂着的脸,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那个叫白梅的就走了出去,心里暗暗后悔当年那张契约没带在身上,如果带在身上,立马砸颜如玉与陆采珠面前,想想那场景会是多么爽快,连一府之主颜如玉都是自己的奴才,你个陆采珠还嚣张个什么?
不过青青只敢想想,当年颜如玉就想用金脚链换她那张契约,现今自己落到他手里,如果提起当年他的糗事,扫了他一府之主的面子,他会不会就地将自己给灭口了,青青不由得对这个一府之主撇了撇嘴角。
白梅把青青领到外面,叫了一声:“应儿,这是玲珑,以后跟你们一起干活,先教教她如何做事!”
两个比青青大不了多少的,服饰明显差白梅不少档次的丫头应声出来,白梅一驽嘴道:“你就跟着她们学怎么侍候人吧!”
青青在军营之前都曾想过自己做新娘子会是怎么番情景,在军营与“红合楼”待过,对于做新娘子的事倒不敢奢望了,而粗使丫头这活计,反是最最适合自己的,仅让青青有点遗憾的是,陆采珠这个人一看就粗俗不堪,做她的粗使丫头有点…,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受尽磨难的青青,把岭头村那点顽皮和骨子里尚有的傲气早丢在那个姓易的那里了。
对于青青,这些粗使的丫头大约也有耳闻其名,见她来下人房做粗活,私下都指指点点的。
青青在“红合楼”见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如花小楼之流,身边的下人个个是绫罗绸缎,穿得比她这个“红合楼”的头牌还体面,只是景王府的下人,除了朱云奇和陆采珠身边的几个大丫头,都穿着那种深蓝的粗布短衣,不分男女全是一个样式,非常之朴素。
青青初见王妈,王妈是这身打扮,还以为她岁数大的缘故,喜欢朴素,发现整个王府都如此,不免就奇怪了。
青青喜欢这样的装束,穿上这样的衣服与自己让喜鹊换的那件灰袍子有同工异曲之妙:就是走在大街上非常地不招惹人。
一直混迹于三教九流的青青,是不上档次,即便在恶毒水氏那里也没认真做过事,在这王府青青头一次生了认真地这精使丫头的活。
颜如玉抱着白猫看着青青噘着嘴,认真地清洗着什么,这个丫头刚看到他的眼神很诧异,那本应该是自己掀了盖头,陆采珠应有的表情,怎么陆采珠反没有这种表情。
颜如玉用手拍拍额头,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当这颜如玉,脑子也跟着迷糊了,这奇怪的事他怎么就越发看不明白,于是更凑近了一些。
青青低着头仔细清洗着手里的盒子,盒子上有雕花,很不好清洗,并不算太热的天,青青的小鼻尖上也有了汗珠,洗了好一会,还没干净,青青有些气妥放下盒子,一抬头就撞着了什么,她揉着被撞痛的额头正想骂,却看见颜如玉捂着腮帮子眦牙裂齿地倒在地上。
青青当年花一两银子买过颜如玉,而且手里有他的卖身契约,出了那些事在别个人面前都低人一等,独独在颜如玉面前,虽觉得不配他,但在心里上还是认为自己是高他一等的,于是便大声叫道:“你干什么?”
颜如玉从地上爬起来可怜巴巴地道:“小王见公主做得仔细,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就凑了过来,没想到公主的头这么硬实!”
青青气恼地骂了一声:“你神经!”说完噘着嘴端着水盆和没洗完的盒子走开了。
青青换了个地方,又开始做起自己后来,因为太认真,她贴身的小衣居然让汗水打湿了,快到掌灯时候,红莲走了出来叫了一声:“你们几个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去烧水、去端盆!”
青青见几个丫头都应是,也赶紧应一声,红莲的手指忽一举,然后落向青青一指道:“赶紧去给小姐煮碗银耳粥来!”
青青确定红莲指的是自己,赶紧问了厨房的方向就去了。
厨房离陆采珠的院子并不太远,往右两转就可以看见了,一条石径,两边都围着篱笆,篱笆里面种着不少枯草,一片接着一片,青青有些纳闷,这颜如玉没事种草做什么,还没想通透,就到了厨房。
厨房占地倒不小,也如王府的布局,所有的东西都挤在一角,一面显得空荡荡的,一面却拥挤不堪,几个老妇人正在那里喝酒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