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金宝是洛北参军之后的事。
刚走入军营的洛北,看着白瓦灰墙的营院心灰意懒。前路莫测,不知道自己该走向哪里?抚着冰冷的砖墙,洛北不知道这里是否有自己想要的人生?高中毕业、文字偶见报端,美丽妖娆却单纯骄傲,这些都成了她军营之旅的资本。到新兵连不久,她就接管了连队的文化活动,比起和自己同时入伍的女兵,年龄自然大了许多,她们大多都是初中毕业。这些区别让洛北和战友们有了说不清的距离。
因为酷爱文学,军营冰冷的院墙也隔不断汹涌的思绪。洛北就在紧张的训练之余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写作,一篇《爸爸的眼睛》,发表在了一家省报的刊物上,感情丰沛的诉说引起不小的轰动,自然而然这篇文章就获了全国征文比赛的一等奖。当时的通信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大家获取知识的渠道很窄,那时能够看到的东西,除了新华书店能够买到以外,然后就是通过广播知晓。在自己的文章获奖后,洛北收到了三百多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其中就有一封是金宝的。
她最开始对金宝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是一个读者对作者的崇拜,可是随着他们书信往来的增多,她突然发现金宝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在那段时间里,寂寞的军营和孤独的回忆成了洛北打发业余生活的全部,书籍成了洛北接触外界唯一的途径,金宝就是在这时候猝不及防地闯入洛北的生活。
金宝一次次从南京给洛北邮寄书籍,她对“三毛”和“琼瑶”的认识就是从金宝开始的。从《撒哈拉的故事》到《我与荷西》,三毛的作品让洛北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更多离奇的幻想。当然,还有琼瑶,她的《雁儿在林梢》《月朦胧鸟朦胧》让敏感的洛北找到了相似的爱情模式。也是从这样的一些书里,洛北知道人可以经历那种简单朦胧而又纯真的爱情,可以说,这些书给洛北的人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塞北那样一个寂寥的小城,在那样一个还没有熟悉就突然进入的陌生社会,洛北觉得这些书给了她无穷而又美丽的想象。这些最初来源于文学的凄美爱情整整影响了洛北的一生。
二十年转瞬即逝,可金宝在洛北的心里从来也没有走远过。尽管中间有十几年,她和金宝都没有任何联系,洛北也曾经试图用各种方法寻找他,在欲寻而不得求的日子里,洛北仿佛寻找的不是金宝这个人,而是寻找他一种生命的痕迹。在金宝带给她那些书的同时,他炽热的信件,让洛北那颗还没来得及接触世事牵引的心有了丝丝躁动。
金宝是江苏省扬州市一个乡村的孩子,经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南京航运学校,在那个年代的时候,走出农门的骄傲,也给洛北的心注入了更多的幻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能够考上一所中专或者大专,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金宝所给她描述的世界,对洛北来说是好奇而又光怪陆离的。因为金宝的描述,南京那座城市在洛北的心里扎了根,幻化着浮世多彩的诱惑。还有长江,那种洛北从来也没见过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想象的波浪翻滚,通过金宝的描述,在洛北的心里就形成了波澜壮阔的风景。她特别渴望走出这个山城。
她常和金宝说的一句话是:“金宝,带我走吧,我想离开这里,我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炽烈而又纯洁的感情就这样跌落在洛北二十岁的青春记忆里。也就在那时,洛北从金宝的信里知道了自己的美丽和脱俗,品尝了因为一意孤行带给她和金宝在长长的距离中怎样忍受着刻骨铭心的思念。
会烟这座塞外的小城,是洛北度过新兵连的地方,在春天到来的时候满城都飘着丁香花的香气。小城虽小,却有着闲适和从容。在这座偌大的兵营里面,下午训练结束到晚上熄灯这段时间是洛北感到最惬意最享受的时光,洛北经常拿着本书做幌子,一个人偷偷潜到大门口旁边的小花园里。在花园里,郁郁葱葱的丁香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整个夜晚就变得微醺起来。她常常看着花禁不住泪流满面,拼了命嗅那些醉人的丁香。
她在回到寝室时就禁不住给金宝写信:亲爱的金宝,我给你寄了片丁香花,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金宝亦会回信:“洛北,我想,它一定是沾了你的香气,既淡雅又清新,亦如你。你要好好学习哦,我会在南京一直等你,我会在这里等你长大,长到可以做我的新娘,我要娶你,我要带你到海角天涯。”洛北也会幽幽地叹道:“金宝,仔细看看,你难道没有发现它是五个花瓣吗?你还记得一个诗人说过,若想得到幸福,就去寻找五瓣丁香。我找到了,你是我的幸福终点站吗?”在洛北情窦初开的年纪里,长她五岁的金宝给了她所有关于爱情的想象。金宝寄给洛北一张他倚在南京长江大桥上的照片,黑白照片里的金宝高大英俊,有着和天鹏一样浓密而桀骜的黑发,肩膀宽阔健美,一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金宝说:“洛北,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和我们的南京,我们将来要在这里继续我们的爱情,我们会生一堆孩子,你愿意吗?”洛北就会跑到开满丁香花的花园里对着丁香树大声而又颤抖地喊:“我愿意、我愿意,金宝我愿意。”金宝给洛北所有关于爱的想象,让她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也因为金宝,洛北在自己一生中始终坚守着爱情至上的梦想,尽管这梦想终归都成了白日梦。
在洛北的心中,对于爱和对将来要走向的人生,其实是没有更多的期望的,她只觉得她的梦应该在远方,而不是在这个小小的县城。
记得当洛北在金宝描绘的爱情生活里沉沦的时候,洛北跟着对未来无法判断的牵引茫然地往前走。她觉得金宝把她领向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自己在心里从来都不曾想象过的地方。
金宝不停地向洛北描述他们未来可能拥有的生活。金宝说:洛北,为了你,为了我们,我得申请多出海,那样可以多赚些钱。等你复员后就到南京,我养着你,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等着我带你去很多很多的国家,在世界的每个角落留下我们的身影……
洛北经常被金宝的想象所感动。她说:金宝,为了爱,我一定会去南京。只是,我不要你养我,我要好好备考,我可以考南京政治学院啊,那时,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金宝对两个人未来美好的设想让洛北的文才突飞猛进,除了文笔日渐流畅外,洛北陷入了对金宝无休无止的想念中。
那一年,洛北生活里发生了两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一是嫂子生了个可爱的男孩,但由于大人的缘故,孩子无辜成为弱智;二是新兵连训练结束的时候,洛北所在的连队接到命令要去拉练。
金宝在没有告知洛北的情况下来到了会烟,只是,他到达会烟的前一日,洛北和战友们已经离开会烟的营地到了两百公里外的一个养鸡场野营拉练。这两件事的发生将洛北的人生拉向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说到侄子的到来,洛北就不得不说起大哥洛川。洛川二十岁的时候,洛北才六岁,六岁的洛北总在每天中午的时候,托着一只铝制的饭盒给教书的大哥送饭。每当去得早的时候,大哥还没下课,洛北就趴在木板门的方口上看,通常都能看到两个男孩在扯耳朵,一定是淘气挨了罚,先是忍着不叫,一会就越扯越长,人也就急了,不敢骂就哭。
大哥就会青了脸说:“你们下次再捣乱,就把两只耳朵都扯掉。”那时候,父亲下放,洛北家在农村。大哥每月的工资是六块钱。
母亲是指望着这六块钱为他们兄妹六人称盐、交学费。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母亲拿着六块钱在院子里骂,大哥就穿着吊脚裤倚着木杖子哭。
那时的大哥既不打人也不骂人,大姐比他小三岁,性格却泼辣得多。有一次,母亲领着大哥和大姐到田里做活,走在前面的大哥看到一条蛇,他没有告诉大姐,而是假装蹲下系鞋带让大姐先走,大姐一脚踩在蛇身上吓得大哭,可大哥没事人一样伸伸舌头跑掉了。大姐就不停地骂大哥,大哥也不吭气,跑到家房子的后面,在砖上写道:打倒洛晴,你永世不得翻身。至今,那墙上的粉笔印记还依稀可辨。
洛北七岁那年,大哥考上了大学。临走的时候,母亲卖了陪嫁的银镯子给大哥塞了三块钱。大哥上车的时候,母亲起劲地哭,大哥笑着还伸了下舌头。母亲边哭边说:“真是个没心肝的兔崽子。”那时,父亲被批下放到农村,家里很穷,洛北兄弟姐妹四人,生活的窘迫可想而知。家里根本没有多少钱给大哥读书。可每年过年的时候,大哥都会给姐妹三人每人买一根发带,红的、粉的、绿的,在洛北的记忆中,世上再没有比那更鲜亮、更美丽的东西了。然后,大哥还会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带着洛北放花炮,她们就和大哥一起在绽放的烟花中雀跃起舞。
后来,洛北上了小学,全家随落实政策的父亲回到了城里,大哥也毕业留在了北京。有一年夏天,大哥给洛北买了条布裙子。洛北清楚地记得:从北京带回散发着卫生球味道的裙子在整整一个夏季迷惑着洛北的嗅觉。洛北拿起裙子对大哥说:“真好闻,有股北京味。”大哥就笑着刮洛北的鼻子说:“北京啥味呀?”后来,洛北上了初中,但仍然住校。大哥就每月寄给洛北二十元钱。到了冬天,洛北就会收到大哥从北京给她买的暖水袋,到了夏天,大哥就会给洛北买漂亮的凉鞋。只是,大哥每次给洛北寄东西的时候总忘不了问她一句:你闻闻还有北京味吗?
在洛北上高一的时候,大哥结婚了,嫂子是北京人。那年寒假,大哥和嫂子回到了老家,临走的那天晚上,母亲在东边的房子里抹眼泪,大哥和嫂子及洛北兄妹几个在西边的屋子里唱歌。洛北记得大哥唱的是: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洛北参军的那年冬天,嫂子生下了洛北的第一个侄子,七十天前的孩子聪明可爱,洛北听母亲讲,经常能看见大哥搓着大手傻乎乎地冲着儿子笑。七十天时,嫂子抱孩子回了娘家,侄子不幸得了肺炎,因送医院太迟,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已然弱智。
而这个消息传到洛北的耳朵里时,洛北已经从养鸡场拉练回营。
三十天的拉练,金宝在会烟这座小城等了洛北十天,那是他一年公休假的全部,没有等到洛北回来,金宝黯然离去。等洛北回到驻地时,见到的只是金宝留给她的一封长信。
洛北,我的至爱:
怎么也没想到我的到来等来的却是你的离去,命运怎么会如此安排?阴差阳错中我们就这样失之交臂。到了会烟,我仿佛看到了你生长的地方,一切就如在梦中见到的一样。
打听着来到你驻防的军营,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却被哨兵告知你们拉练去了。当时,我站在你营区的门口,看着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消退,心中的怅惘你可能知?不说也罢。
再问哨兵你的归期,恍然不知。可我总在心底存着一个愿望:你明日就会归来与我相见。
小城的冬天真冷,隔着营门,看见院里有成排的水管,我虽未从军,但知道那一定是你平常洗漱的地方。想你在天寒地冻的户外如何被冻伤双手,如何在深深的水沟边踢正步、练军姿,我的心就没来由地疼痛。
洛北,每天早晨我都会从宾馆走到你的军营,想象你生活在里面每一天的情景,知道你吃了很多苦而我却不能替你,心中是怎样的悲戚。
看着塞北萧瑟的风,想着立在风中的你,洛北,我宁愿在这风中老去。
我把你的痕迹都刻在了心里,摸着冰冷的营门也仿佛摸着遥远的你,即便是青砖白瓦,只要是你经过的地方,我都会记在心里,回去好谨慎收藏。
洛北,我的爱,我不知道自己怎会爱你如此之深,虽未谋面,却也知君心似我心,对吗?
在你无数次和我说过的顺峰饭馆里,我每天都点一份你常给我说的鱼香肉丝,然后坐在那里慢慢地尝,仿佛你就在靠窗的位子坐着,那条长长的辫子垂在你的胸前,笑笑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白了还是黑了?无关紧要,我只希望你是健康而快乐的,等到我们终究相见,快乐地投入我的怀抱。
十天了,我就这样痴痴地等你,却只能抱憾而归。我得走了,回到南京寻个关系,看是否能将你调到我的身边,让我能日日看着你,直到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洛北潸然泪下。
侄子灵昭成了傻子,这让洛北不能释怀。她想象不出哥哥怎样度自己的余生,那个喜欢恶作剧又聪明善良的哥哥如今该是怎样的憔悴孤单?
洛北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
一年一度的探亲假,洛北迫不及待地到了北京。侄子灵昭已经八个月,头身俱软,口水不停流出,哥哥仿佛老了十岁,洛北看着哥哥欲哭无泪。除了每天替哥哥带灵昭到儿童医院扎针外,洛北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八个月的灵昭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未来,洛北抱他入怀,总忍不住为他流泪叹息。每次到医院,灵昭头脚被扎着无数的银针,锥心的哭叫让洛北不忍卒听。常常是灵昭在诊室里面哭洛北就在诊室外面哭。
洛北哭灵昭,也哭哥哥看不见未来的人生。
哥哥待洛北依然那样的好,只是,洛北再也没有看到他脸上浮现过无忧而狡黠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愁苦。
洛北慨叹:人生真是无常。
有一天,哥哥和嫂子因为灵昭的病吵得不可开交,哥哥难免将灵昭的病因归咎嫂子,嫂子哪里肯担这样的罪名,撕扯中,哥哥的衬衣被嫂子拽掉了袖子。
哥哥噙着泪走出家门。
那天有雨,洛北在小区里外不停地寻找,当洛北最后在一个小酒馆里找到衣衫不整且醉意朦胧的哥哥时,哥哥抓住洛北的手号啕大哭:
“洛北,哥哥我这辈子完了,我活得真辛苦,灵昭,灵昭该怎么办啊?”
“父母无知导致孩子无辜受累,我又于心何忍?”洛北就和哥哥在酒馆中抱头痛哭。
从此,哥哥带着儿子灵昭走上漫漫的求医之路。
北京、天津、上海,所有能打听到的地方哥哥都抱着灵昭去过,哥哥每每满怀希望而去带着失望而归。医生断言,侄子灵昭可能将不会走路甚至不能生活自理,而既成事实的小脑萎缩,即便活下来,长大成人后也是傻子。哥哥万念俱灰,洛北心如刀绞。
除了帮助哥哥做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洛北想象得到哥哥心中那份无法言说的悲苦,而这些谁都不能替代。
想着哥哥在自己小的时候对自己的呵护,洛北不能袖手旁观。有一次哥哥放寒假回家,晚上坐在炕上帮着家里搓玉米,洛北黏着哥哥不肯睡觉,趴在他的背上让哥哥背。毕竟是孩子,不一会,洛北就歪着头睡着了,哥哥却浑然不知,以为洛北耍赖,拿着搓玉米的穿锥作势吓唬洛北,没想到却一下子戳在洛北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哥哥吓坏了,妈妈气得起身拿着扫帚就扑打哥哥,哥哥敏捷地跳下炕,一溜烟跑出屋子。妈妈起身去叫大队的赤脚医生,一边走一边骂:
兔崽子你等着,待会我再剥你的皮,好好看着妹妹,我一会就回来。
洛北在炕上哇哇大哭,哥哥一看妈妈出了门,急忙从灶台上撮了把灰,胡乱抹在洛北的额头上。等妈妈和医生赶到的时候,洛北和哥哥正在炕上玩。额头的血早已止住。妈妈叹了口气,医生把伤口用酒精清洗后换了药。可洛北长大后额头依然落了个疤,里面隐隐约约还有道黑黑的痕迹。有时洛北不高兴了,就会指着疤和哥哥说:哼,都是你,不然,我的命可比现在好。
哥哥也会刮着洛北的鼻子说:就因为哥哥对不起你,所以,哥哥才想方设法让你遂了心愿,让你穿上渴望许久的军装啊。
洛北虽然也已二十岁,可在不到四十岁的哥哥面前依然撒娇耍赖。
洛北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大姐和二姐因为父亲下放被迫留在了农村,大哥、大姐和二姐都比洛北大许多,弟弟妹妹也都在家乡工作,过着平凡人的生活。所以,洛北虽然不是老疙瘩,因为可爱,漂亮嘴甜,哥哥洛川尤其喜欢她。
生活的变故和爱情的纠结让洛北不得不困惑,哥哥和嫂子何尝不曾风花雪月海誓山盟?可什么又能抵挡柴米油盐的磨砺和造化弄人的变迁?洛北有些伤感。
还剩五天假期,洛北想到南京去看金宝。
天南海北,洛北不知道距离和未知的变数会给他们这段纯洁而不掺一丝杂质的爱以怎样的未来?想着哥哥那张沧桑的脸,洛北早已打定主意改变自己的志愿,改考军医大学。她想:侄子灵昭的病一定有办法。只是,想到再也不能去南京,想到和金宝可能没有了未来的爱情,洛北哭了。
这段来不及开花结果的异地之恋即便脆弱,洛北也想找到夭折的缺口,就算为了自己心中那点最温暖的记忆。洛北决定独自南行。
北京站永远人流如织,买不上坐票,洛北就站在车厢连接处望着夜幕中匆匆后退的风景浮想联翩——金宝在干什么呢?他会想象自己突然到来吗?
十几个小时的颠簸,洛北有些疲惫,走出南京火车站,站在陌生的南京街头,洛北觉得有些恍惚。拿着信封上的地址,洛北费尽周折找到了栖霞区金宝工作的苏杭四号轮。
白色的连衣裙衬着洛北婀娜的腰身曼妙无比,长及腰际的长发到部队就已剪掉,现在洛北齐耳的短发更显俏丽妩媚,细长的高跟鞋踩在船的甲板上嘎嘎作响。她相信金宝会喜欢她这个样子。
洛北刚刚说出金宝的名字,一个操着吴侬软语的男人好奇地看着洛北:他出海去菲律宾了。
那一刻,洛北觉得仿佛是命中注定,今生恐怕难以再见,却不想此话一语成谶。
站在金宝曾无数次给洛北描述的南京长江大桥上,洛北走了数个回合,走走停停,每一处栏杆桥段,都仿佛被金宝一一抚摸过,合上手盖住斑驳的石墩窄窄的顶,洛北似乎闻到了金宝留下的气息。闭上眼,洛北的心中涌进许多想象中金宝的气味——合着有些腥咸的风,还有淡淡的烟草微醺的味道,就这样扑面而来。如果不得不剩下回忆,洛北也希望金宝能懂。
江水混沌看不到底色,呜呜拉着长笛的船往来匆匆,洛北看着逆流而上的轮船就想象着金宝航行在海上的人生,靠岸与否都不是你我能定。
学着金宝的样子,洛北在南京长江大桥上拍了张照片,袂袂白裙轻盈地飞舞,洛北巧笑嫣然,眼睛望着远方,期盼而又失落。照片一张寄给金宝,一张洛北带回会烟。
南京也成了洛北仿佛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