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紫藤林,天边那尾长队已缩短了大半截,此方小尾巴已很有出息的排到了队伍的头头。
小四踱着步子上前,欲上前与她搭话,却听到守门的天兵大声喝了一句:“里面来了通知,今日慈航道人开坛讲法已经结束,众位仙子仙君请回吧。”
此话一出,剩余那尾队伍闹哄哄地抱怨起来。
:“我们今天排了一天了,凭什么一眼都不让我们进去看看。”
:“就是呀,我特意提前两日从南海赶来,就是为了瞧上容川上神一眼。”
:“你将宫门打开,让我们大家都目睹目睹容川上神的风姿,大家都是天界的同事,你就不能给我们开个前门儿吗?”
各方仙子捏着尖嗓子,吵的人脑疼。
“哐当”一声。
守门的天兵拿着方天戬往地上一杵一个大窟窿,吓得这些柔柔弱弱的仙子们面色一颤,只能带着不满,离了十三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小四正想逮着小尾巴回天枢宫去。
却见队伍散了个差不多时,鸢尾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直直栽倒在天兵大哥的怀里。
抱着他一边哭一边嚷:“求求你让我见容川上神一面吧!求你了,我给你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是真的哭了出来,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得坎在天兵大哥的身上坎得很是欢快。那位大哥当了千千万万年守门天兵,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瞧着这位仙子柔弱,一戬下去怕是小命不保,自然是不敢真的动手,可是她却像个牛皮糖,自己偏偏又甩不开她。
大哥将天戬一丢,将鸢尾推离自己,她却刚放开自己的腰,又一屁股坐上他的脚上,抱住他的大腿开始使劲哭喊,无论怎的都不放手。
:“天兵大哥,你就让我去看他一眼吧,呜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这么无情,这么残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呜,呜呜呜。”
大哥脸上的黑线快将他五官都遮住了,好歹他也是个有家室之人,若被路过的神仙瞧见这幅样子,回头往自家黄脸婆的耳朵边一说,可还得了!
大哥求助的目光朝小四投去:“这是你朋友吗?天有天规,我也是奉命行事,快!你快将她牵回去呀!”
小四表情无辜,摊了摊手道:“我不认识她阿,我只是路过,纯属路过。”
她转身作势离开,步子却行得极缓,听闻背后小尾巴哭喊得更加卖力,呼天喊地间让天兵大哥丝毫招架不住。
只听天兵大哥疲倦地一把捂着那小祖宗的嘴,低声道:“你可别喊了,我告诉你容川上神在哪儿。”
小尾巴眨巴眨巴眼睛,泪花立刻止住,说收就收。
:“容川上神此刻与几个神君去了南竹林饮宴,你进不进得去我说不准,不过瞧上一眼应该是没问题,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若被那边守卫抓住,也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鸢尾点头,立刻松了他的大腿。变脸变得极快,一下欢欢喜喜地离了天兵,挽上了小四胳膊。留下一头雾水的天兵大哥嘀咕了一句:她俩原来认识吗!
鸢尾对容川上神的崇拜之情如此深厚,实则让小四没有想到,没想到是没想到,却也不是没见过。
还在凡间,逗留江南时,她便爱听江南婉转的莺歌小调,时不时溜进当地最出名的一家乐坊花兰坊去蹭曲儿听。那里有位唤双歌的名角儿,他曲艺确实无双,长得也确实可口。每到一月一出场的日子,花兰坊门外便排着姑娘小伙大叔大妈,外求之一见,疯狂之处个顶个的赛过小尾巴。
说道江南,呵,纵然九重天很美,却美得着实清淡没有暖意。还是喜欢人间江南这个有芬芳四季,人情味儿十足的地方。
每日便掐着日子算,此刻江南当是八月,也当是荷叶莲莲,菊花灿烂的季节。两日后领了天帝封赏,下界与司空,还能赶得上醉食轩最后一轮中秋月饼吃。
如此,真好。
不过,与白延麇相识一场,自己下了界,也不知他的婚礼是办的成办不成,听他刚才的语气,便是想悔婚?如此对玄女实在是打击太大了些,人间戏曲便爱唱这样的阴差阳错,求而不得的戏码。他若真是悔了婚不也就应了月老,爱而不得,得而不爱?那自己那棵血色桃花岂不是...咦...
察觉小四打了个冷噤,小尾巴将她的胳膊挽得紧了紧。
南竹林其实就在不远处,只是二人不熟悉十三重天的路,绕了几圈,方才找到。
南竹林其实是从南海观音那儿移栽过来的紫竹林,如今深幽茂密,倒是有种南海风情了。
不过小四不甚爱此处,这一根根的竹子也太细了些,恐是承不了自己的重量,就算是承得了的,自己要是胆敢在上面打瞌睡,定会被摔得比从紫藤树上摔下来更惨。
:“小四,你说我从哪里进去比较好?”
竹林幽深,不知里面有多大,明晃晃的几条大道上都有天兵把守着,若是想自己穿过找到他们在哪儿饮宴,想被迷路的风险定是很大的。
小四颔首,随手一指了个天兵:“你刚才那招甚为管用,不如再去试试?”
:“不要不要,你看看这里的天兵都是天帝亲卫,一个一个凶神恶煞的,我还没走近呢,就会被咔嚓了,你瞧瞧,我俩现在离得这么远,他好像就开始盯上咱们了!”
:“或许,他不是在看我们呢,可能人家就是一个斜眼。”
小四无奈,小尾巴不接受他是个斜眼的假设,拉着自己,一股雄心壮志,真真儿就往没有人没有路的地方冲近紫竹林去。
今日方下了雨,林中路并不好走,一脚深一脚浅,泥点子从鞋履一路往上铺到裙摆。
紫竹林也当真是茂密,每根儿竹子长得高得快捅破天幕。竹叶宽大,附着滴滴雨珠,运气一个不好,就被滴下来的水珠子钻进后劲窝子里。
为一个仙“跋山涉水”“穿林过泥地”的,就涂混得一个情深义重的名头?小四的情窦被司空扼杀在了江南断桥,如今见到玄女,小尾巴这样为情付出的女子,自是不太明白。虽不明白,但能理解。虽能理解,但是实在不想走了啊!
“啪嗒”
小四踩上个大泥坑,裙摆往上又覆上一层泥点子,前方除开紫竹,便是紫竹,一眼望不到头的紫竹。
眼神四处乱晃间,好不容易瞟到一处古亭,虽然覆盖上了层竹叶,算不上干净。不过自己如今这一身,也算不上干净,所以坐坐,也是无碍。小尾巴作为个天地所生的精灵,自己肉体凡胎与她是比不得,所以,不走了!说什么也不走了。
:“小尾巴,你看前面,不知多久才能到,要不然我们打道回府?”
鸢尾“不行”两个字说得很坚决。早就猜到如此,小四便继续道:“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凡人?你瞧前面那个亭子,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就在那边等你,可好?”说完还仿着鸢尾作出她平时那个标志性可怜兮兮的表情,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她。
模仿得很好,很是到位,那位姑奶奶终于肯将她放过了,犹豫间答了声“那你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走”便独自踏进紫竹林更加深处。
忽地,凉风乍起,竹叶窸窸窣窣碰撞在一起声音似是神仙们在窃窃私语。竹子独特的清香和着泥腥闻着似有些春天的意思,所以说九重天上,从没有个分明的四季。小四没了刚才在紫藤林时的困倦之意,此时灵台清明,神清气爽,便盘腿坐在亭间,遥着竹影婆娑,就此放空了起来。
脑海中模糊的出现一席白衣,慢慢形成个人影。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秀,那厮就算板着个脸的样子,也是万分的好看嘛。
突然后背被人一拍,脑海中的人影霎时消散成一团烟,灰飞了个干净。小四转头一瞧,背后仍是空空的亭子,什么都没有。
回头间,又被人一拍,转头别说个人了,又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小尾巴?”
小四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却觉不对,小尾巴才不会这般故意吓自己。
回过身来,背后又是被人一拍,此后任由他怎么拍,小四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任由他拍自己。
无聊,这种把戏实在无聊了些。
见小四无动于衷,那人便放弃了拍她,居然拔起了她头发。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秃了头可不能忍!
小四猛地一回头,引入眼帘地是一个巨大骷髅头,那骷髅头悬在半空,空洞的眼窝洞子与小四“四目相对”。
一人一头相对半晌,骷髅头先忍不住气,咯噔咯噔上下合着碎牙开口道:“凡人,我要吃了你,嚯嚯嚯嚯!”
小四依旧面不改色,紧接着,捏着嘎嘣响的拳头,朝着骷髅头的大脑门来了一拳,让它一下从半空跌落,一路滚滚滚滚到亭子那头,一个蓝袍子男人脚下。
小四嗔了句:“幼稚。”
蓝袍子回了句:“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