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隆隆,洞壁簌簌,杜老大众人在地动山摇中怕了好一阵,才发觉周遭不再旋转震晃。孙小六立马怪叫道:“大哥,我们是到了吃人恶魔出没的离愁岛么?”狄峰心中懊恼不已,不想自己只顾着卖弄本事,被一条毒蛇吓得失态,竟而阴差阳错地到了离愁岛,如若连累众人有个闪失,这罪过就大了。他当下急道:“杜爷爷,我们再转动那石柱,快些回去的才是!”
杜老大毕竟是一派之主,惊乱了片刻便恢复镇静。他喝道:“且慢,如今情势不明,不可轻举妄动。”经杜老大这么一喝,少年们的心思渐渐安定下来。杜老大又道:“你们谁身上带着火折子?”只有高丁一人答应,原来他随爷爷打更日久,习惯了贴肉藏着,就是睡觉也不解下。其余众人都不曾想到会陡起变故,因此都不曾带得在身。
借着高丁的火折子亮光,依稀辨清了周遭。沐天杰指着一边低呼:“果然是离开了我们的紫霞洞了!”众人循声看去,是一张软铺石床。“有人住在这?”几个少年惊恐地问道。杜老大摆手问道:“天杰,此处是离愁岛么?你可曾见过这石床。”沐天杰抿唇闭眼竭力回想,道:“师伯,当时混乱不堪,我记不起来了,我......”杜老大打断道:“我知道了,我们且出去看看!”
孙小六和韦远志想起许天英说的那些吃人的恶人,吓得簌簌发抖,又不敢不随杜老大出去,留在这里更加可怖。他们两个双腿筛糠般地攘了一阵,战战地跟着队伍走了出去。来到浅滩,不仅没有那紫光石像,也不见环绕的溪水。百子厅还是原来那个百子厅,只是此处的百子厅并无凿出小洞做房舍,因此有些名不副实。路过重华厅,走过九曲银河,来到外洞。
他们方跨出洞口,一块高约数丈的岩石矗立在眼前,一束日光照来,紫气升腾,霞彩漫舞,云蒸雾绕,青烟袅袅。众人都觉如梦似幻,赏心悦目。狄峰正在陶醉之际,听得胡二爷道:“搅了一夜,这天都亮了!”杜老大道:“此处倒与我们的紫霞洞一般无异。”狄峰忽然省道:“紫霞,紫霞,原来紫霞洞得名于此!”沐天杰却无心享受此等美景,他看了一会便皱眉道:“奇怪,这不是离愁岛!”
众人听沐天杰这么一说,兴致大减,纷纷望向他,人人脸上都满是疑惑。胡二爷道:“难不成我们跨出洞口,便回到了自家?”沐天杰道:“离愁岛的紫霞洞,一出外洞便是大海,此处却无浪声。”杜老大听说,也感奇怪,忙向前奔出,众人连忙跟随。走了有几百步,一片竹林拦住去路,竹林里烟雾弥漫,遮阳蔽日,看不清里头有什么,众人不敢轻往。
他们正在疑虑踌躇时,忽听得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丹枫雨露红霞,碧竹寒霜雪花,晚宿幽篁日早,山人自在归家。”竹林里走出一人,白眉垂肩,鹤发银须,面带微笑,手里晃着一把花锄,正在摇头摆脑,见了杜老大一行人,先是定定地呆了一会,而后把那花锄一扔,狂奔上前,喜形于色,叫道:“终于盼着你们来了,哈哈哈哈,来来来,跟我说说,你们怎么到的这里啊?哈?我一个人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话都快不晓得说了,你们怎么才来,快快快,随我去看五彩鸟去。”
他边说边转身就走,才行几步发现没人跟来,又复跳着回来,急道:“你们怎么不走?那大鸟好看得紧,晚了便不好看了,快随我来。”说着便把手来拉杜老大,杜老大大惊,待要挣扎时,已被他拉得狂奔而去。众人耳边还在响起杜老大的怒斥:“你干什么?”那人已与杜老大隐没在竹林里了。胡二爷上前一步准备大骂,眼前闪晃,一团白影飞至,把他又拉入了竹林。
沐阳淳急道:“快,快回洞中。”他在后面护着少年,不知谁在大喊:“他又来了......”沐阳淳后颈一紧,被拖着消失在众人眼前。少年们大骇,纷纷手脚并用,大呼小叫往洞里跑去。才跑得不远,那团白影又到,这一回却是两人一组,被他拽走。狄峰扶着沐天杰跑在最前,也不过是跑到洞口便被倒提着腰带,一路急奔。
狄峰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眼睛被吹得生疼,不敢张开。他还没开始害怕,便被掷在了地上,睁开眼睛看时,方才那长眉白发的人正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这些怪人,我好心拉你们来看美景,你们挣扎什么啊!”狄峰看见众人都被他拉过了竹林,眼前是一片红枫树林。那人又道:“穿过前面的枫林便是草海了,我们走吧!”杜老大急道:“前辈且慢!”
那人道:“怎么了,你们不想看么?”杜老大方才被他一抓即扣住手腕脉门,挣扎不开,已是惊骇不已,暗道:“这人武功好生了得!”待被他拉着穿过竹林时,心中紧张惶恐到了极致。这人不但武功超凡,看其轻功步法竟与我的摩云掌颇为相似。紫霞洞虽以掌法成名江湖,但杜老大却明白,自己门内的掌法全靠轻功步法为基石,以步移身,以身运腰,以腰推掌,以掌送劲。因此门内多以灵动飘逸的掌法为主,只有二弟是带艺进门,学的是另一路掌法。
杜老大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那人哈哈一笑:“你要问我名字啊,我有很多名,也取了很多字,外号更是一大把,说了你也听得糊涂。别说了,随我来吧,待会雾气散尽了,五彩鸟出来后便不好看了。快快快。”说着又想去拉杜老大,杜老大这回凝神以待,见他肩头微动,立马大叫:“前辈莫抓,我们随你去便是!”众人见堂堂紫霞洞掌门也有若惊弓之鸟,怕极了这长眉怪人,怎敢轻易说不,只得随他走入那红枫树林。
枫林里也是一团大雾罩着,此刻不比先前,被人拉着急奔,睁不开眼。他们神情戒备,步步凝重,慢慢地看着枫林。哪里看得分明!这雾浓得就像浆糊,蒙得众人不得不紧抓前面行人的衣角才不至走散。杜老大走在最前头跟着那人,其他人便依次拉着前人的衣角摸瞎着走。好在那怪人知道他们看不见路,不断说话引着杜老大前行。杜老大心中纳罕:“这是什么道理,雾浓得这般模样!”
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听得那长眉怪人道:“好啦,快些出来吧,奇景来啦!快快快!”杜老大当先走出,其余众人随后跟来,把眼去看时,但见绿茵漫铺眼前,四野茫茫,极目远眺,渺无边际。湛湛蓝天,万里无云,青青草原,碧油一片。旭日初升,温暖了大地,朝霞含漱,染红了雨露。凉风爽籁,拂得众人胸臆大舒,心旷神怡。
突然一阵不知哪里来的浓雾猛地腾起,笼罩草海,霎时伸手难见五指。众人裹在雾里,只觉迷迷蒙蒙,混混沌沌。那怪人大叫:“来啦!”隐约看见远方草海连天处,涌出一团五彩祥云,红黄青白紫,霞光万道,色彩艳丽,直压众人而来。看看就到眼前,云团里一声长啸划破长空,“锵锵”声中一只朱翅紫尾,青冠黄脚的大鸟直冲云霄。那鸟裹着一股棉团也似的白云,飞到高空猛地调头急坠,串风疾扑草海,草海被气流吹得荡起一大圈涟漪。众人惊得大气也不敢喘,只怔怔地看着。
就在那大鸟快要落地之际,又是一声高亢清亮的唳鸣,转而贴着草海飞掠向众人。那怪人忙道:“别怕,它不会伤人的!”话尤未毕,那大鸟便扑到众人面前,双翅扑棱地扇曳了几下,立在那里,拧头转脖,不住地呖呖,似乎在与众人说话。大家被他翅膀扇风吹面,脸肉都要飞走了,纷纷坐到在地。那怪人却是站定,纹丝未动,他欢跳着一把扑到那大鸟前,挽脖揽颈,双手去顺那鸟的翅膀,极尽亲昵。大鸟也低头甩脑去挨蹭那怪人。
狄峰看得惊奇,爬起身来兴奋地道:“老爷爷,这鸟是你养的么?”话才落地,那鸟倏地昂头,斜觑了一眼狄峰,双足用力一蹬,双翅忽展,拍打着窜向空中。怪人大叫:“阿哟,你怎么走了!”那大鸟飞到十数丈高,悬停当空,不停地向草海扑扇,众人眼前的草海雾气渐渐褪去。那大鸟也不停歇,又飞到红枫林去扇雾。怪人失望地道:“哎,它又发脾气了……”
狄峰心底一乐,道:“老爷爷,这畜生脾气这么大?”怪人瞧了狄峰半晌,忽地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怒道:“都怪你,说什么我养的,它高傲得紧,听了这话,哪有不生气的?哼!”狄峰半边脸登时红肿,五指印清晰可见。他摸着脸委屈地看着那怪人,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众人大惊,没想到这怪人会突然出手伤人。杜老大忙向前使一招“揽云遮月”把狄峰拉到身后,胡二爷和沐三爷也纷纷挡在少年们跟前。
胡二爷大骂:“你这老头怎么胡乱打......”话尤未毕,“啪”地一声,左脸也被怪人扇了。紫霞洞的二当家,开山掌胡二爷,虽然看着比眼前的怪人要年轻些,但也是半头银发的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扇巴掌,这奇耻大辱如何能忍?当下运起断掌直拍怪人胸膛。怪人见他招来,脚步交叉,胸膛也不避闪,反而迎了上去,就在胡二爷掌要触身之时,忽地矮身扭腰。胡二爷收掌不及,与怪人侧胸而过,后背门户大开,被怪人将手在他腰间一推,顺势向前扑倒。
莫阿状见那怪人欺负大哥狄峰,几乎与胡二爷同时出手。可惜的是铜鼓不在身边,只挥一对肉拳去打。架势还没摆定,那怪人便移身在他后背,用手轻轻一送,莫阿状身子飞出数丈跌落。其他众人还要上前,杜老大大声喝道:“且慢!”他能喝住沐三爷和众少年,却喝不住那怪人。怪人并不打话,相继把众人都抓起丢在一旁。最后要抓杜老大时,被杜老大使一招“平步青云”跃空避过,怪人“噫”的一声,急擎单手向上。杜老大的“平步青云”是纵跃轻功,其后紧接的是一招“腾云驾雾”,他左脚侧踢,觑得怪人手抓变招曲闪,右脚底在怪人手背一躧,轻轻借力,跃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