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字开了个头,安诗诗瞥见李建阴沉的一张脸,讪讪闭嘴。
她一甩胳膊,喝道:“放手!”
李建看向安歌,见安歌点头,才松手。他松手松的突然,安诗诗正使力往后拽胳膊,一个猝不及防,踉跄撞到杏儿身上,和杏儿一起倒坐在地。
瞧见安诗诗的窘态,小福“噗嗤”笑出声来,但也只笑了一声,便觉察出自己失礼,慌忙憋笑闭嘴。
安诗诗狼狈地爬起来,怒瞪三人一眼,一拂袖,愤愤地撅着屁股,留下一句“等着瞧!”,领着杏儿回前厅去了。
她进前厅门,瞧见胖夫人和安丰禄,晶莹的泪珠立马挂到了睫毛上,嘴一撅,挨着胖夫人坐下来,指着自己两边脸,分外委屈地诉道:
“娘,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胖夫人向来娇惯安诗诗,瞧见她的脸蛋儿高高肿起,登时一惊,气愤问:“谁弄得?”
安诗诗一抹泪,看向安丰禄,可怜巴巴地说道:“方才我瞧妹妹出去,有心想要跟出去,询问她的烧伤如何,顺便就从前的事向她道个歉,以求她谅解。”
“可谁知妹妹现在竟这般蛮横了,我话不过刚起了个头,她便让人把我抓住,狠狠将我打了一顿,女儿好生委屈的。”
李建两个巴掌打得重的很,安诗诗两边脸上分别肿起一个红红的五指山,巴掌印做不得假。
胖夫人气得“呼啦”一下站起来,一拍桌子,力道之重,震得碗筷一阵响,冲安丰年忿忿道:
“瞧瞧你教出来的好闺女!把我的闺女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安丰年斜瞥了安诗诗一眼,他嘴上虽说着定会好好教训安歌一番,却没有半分把安歌叫过来当众教训的意思,甚至心里隐隐有几分快意。
这顿饭本就吃的僵硬,又闹了这么一出,饭局再好好吃下去是不可能了。
安丰禄借着安诗诗被打一事,好好地教训安丰年一番,末了,警告安丰年,让他快些退了安歌和程舒志的亲事,自个儿自会再为安歌寻一家好人家,便黑着脸,带着妻女离开了安宅。
出了安宅,坐上回自个儿家的马车,安诗诗用帕子抹了抹已经干了的眼角,十分“体贴”地提醒安丰禄道:
“爹,女儿思来想去,有些话或许不该说,但女儿还是要说。”
“什么话?”
“咱们和二叔是一家,之前因为安歌的缘故,二叔跟您置气,从咱们家里搬了出去,现在他要您和解,是好事,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仇,可是安歌......”
安诗诗故意顿了顿,“二叔跟咱是一条心,可是安歌跟咱们真的是一条心吗?”
“我总觉得,自从安歌被人从河里救回来之后,她就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安丰禄眉头一拧,示意安诗诗继续说下去。
“爹,您想,之前二叔一家在咱们府上住着,我霸道了些,平日里没少欺负她,可她向来逆来顺受,从不敢顶撞咱们,可是现在呢?”
“现在安歌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口齿伶俐得很,胆量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先是逃婚,后是暗害您。”
“让女儿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之前她被老道架到火堆上烧,足烧了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头牛,也得被火烧了,可是安歌竟然还安然活着。”
“不止是安然活着,方才爹您在她的身上瞧见一点儿疤了吗?她全身都被丢进火里烧,不止捡回了一条命,甚至身上连一点儿疤都没有,爹,您说、这还是人吗?”
朗朗乾坤下,安丰禄竟然没来由地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寒。
“或许是女儿我多疑了,但女儿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这些话说出来我自个儿都觉得荒唐,可能真是我多想了,爹,您听听就算了,莫要放在心上。”
安丰禄忙摆手道:“不,诗诗,你的话有几分道理。”他的眼睛眯起来,渐渐眯成一条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
这一刻,安丰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不过很快,那些念头便被他压下去。
如果真的是鬼力乱神,左右现在安歌已经从安府里搬出去了,她要害人,也害不到自己身上。
“安歌不对劲儿,以后咱们离她远些,左右咱们在京都里,最多再待上半年了,躲她半年就是。”
安诗诗说这番话,本意是想挑起事端,借安丰禄的手去对付安歌,却不成想,安丰禄竟然对安歌毫无兴趣,她心生不快,却又无法左右安丰禄的决定,只好话锋一转,问道:
“那这处宅子咱们真的要平白送给二叔?”
“这宅子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或许真是那个程舒志送给他的,总之,咱们没掏一分钱。”
饶是安丰禄都开口这样说了,安诗诗心里还是有些不信。
那么大的宅子,光是地契,就至少得花上千两银子。程青云死后,或许真的给程舒志留下了一点儿家底,但是安诗诗不肯相信,程舒志的家底真的有那么殷实。
她和程舒志的婚事,定是长辈们定下的,退婚时却有一半是安诗诗自个儿的意思。
程青云死后,孙友志虽没有接替他骠骑大将军的位置,但在朝中地位,丝毫不亚于当初的程青云。
孙友志根基在北疆,孙显荣却自幼在京都长大,幼时他常常跟着孙友志来安诗诗家中,一来二去,两个娃娃便熟悉了。
安诗诗和孙显荣,算是青梅竹马,却非两小无猜。
她有意孙显荣,一是因为同龄的少年,安诗诗见到的就只有这一个;二是孙显荣虽纨绔了些,但也勉强算得上有才,且皮囊不错,最重要的,便是孙显荣的家境。
安诗诗过了十几年富足的生活,不甘愿嫁到一个没落子弟家中吃苦受累。
可眼下,她认知里的没落子弟,竟也是个家底殷实的富家子弟。他家底殷实也就罢了,出手还阔绰得很,还未和安歌成亲,便舍得在京都里买下这么大的宅子赠于安歌。
安诗诗心里十分不舒服,这本该是她的。
又想到程舒志入仕途不过月余,就已经升了五品,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靠着父辈余荫庇护,才升到了六品官的孙显荣和他一比较,便相形见绌了。
安诗诗心里更加不舒服,这本是是她的。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安府。
回到安府后,胖夫人连忙让人去准备几个煮熟的白鸡蛋来,白鸡蛋剥了壳,慢慢地,轻柔地在安诗诗脸上滚着。
胖夫人一双胖手做起别的来都格外笨拙,滚白鸡蛋倒是滚的轻巧。她一边替安诗诗消着肿,一边心疼地也担心地说道:
“这个天杀的安歌,究竟是下了多重的手,才将你打成这样!我滴个乖乖呦,马上就是九月十三了,若是到那天,你脸还肿着,可该怎么办?”
九月十三是当今太后的生辰,往年每到这一天,京都里的皇亲国戚及贵夫人们,便会带上自家小辈女眷、贵重贺礼,前往宫中去给太后贺寿。
安诗诗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今儿是九月初四,距离九月十三还有九天,九天时间,脸上的肿总能消了。
想到太后贺寿一事,安诗诗在心里打起了别的算盘。
“娘,今年太后贺寿,给咱们的请柬可送过来了?”
“放眼京都,少了谁的请柬,也不会少了咱们的,你就放心吧!”胖夫人得意地一飞眉,“到时贺寿穿戴的衣裳首饰,头半个月我就让人去定做了,再有几日,便能送到咱们府上来。”
说着胖夫人看着安诗诗的眉眼,出神道:“论相貌,在众多小姐里,诗诗你是最出众的,就是宫里那位德贵妃,也不比你出色,可惜你跟你爹都一根筋,说什么也不肯入宫当娘娘,不然,或许你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安诗诗一撇嘴,“皇后有什么好的,京都城谁不知道,陛下他心里有人,与其入宫跟一个死人争宠,整日勾心斗角,还不如嫁给孙公子,享一辈子清福。”
想了想孙友志的势力,胖夫人点头:“就算是陛下,见到孙将军也得礼让三分,你嫁给孙显荣,也不算委屈。”
俩人沉默几秒,安诗诗突然抓住胖夫人的手,期待地问:“我想着,咱们今年入宫贺寿,能不能把安歌给带上?”
“带她?”
胖夫人一翻眼皮,把安诗诗的手打掉,不高兴地说道:“没家教的野丫头,带她做什么?带上她好给咱们府上丢脸吗?”
“再说了,你不都说了吗,那丫头现在蹊跷得很,咱们还是离她远远得好,少跟她牵扯。”
“娘,不是女儿想要跟她牵扯。”安诗诗留心看了看四周,把杏儿等丫鬟嬷嬷都赶出去,待闺房里只剩下她和胖夫人两人后,她凑到胖夫人耳边,耳语两句。
胖夫人惊诧地看向安诗诗,想了有一会儿,终于问:“诗诗,你当真要这么做?”
安诗诗坚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