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山刀刃崖的猎猎寒风中觉醒的简洁,抑制不住内心的懊恼和怀恨,从那以后,对徐笑自然是冷到漠然。
她本来就少有主动给徐笑打电话,此后更是再无去电,徐笑给她打来电话,她也要么说两句就挂,要么发一通无名的邪火。
简洁不是一个善于掩藏心事的女人,在徐笑面前,她娇蛮任性、肆无忌惮惯了,也不屑于隐藏心事,徐笑只一看简洁的说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简洁说:每次打开音乐,总会神差鬼使地听那首《最后的抉择》,小提琴撕心裂肺地开始,又撕心裂肺地结束,忧伤而激烈,我的心也跟着它颤抖、抽搐,死去活来。
在《对不起我爱你》的剧中,恩彩在车武赫的墓前自杀,墓碑上镌刻的英文是:I‘m sorry,I love you. 对不起,我爱你。贝加对简洁说:剧中的她也叫石头……
哦!简洁却没有回答。
简洁说:突然好悲伤,铺天盖地,锥心刺骨,世界无止尽地放大,放大成一片白茫茫,我缩小成微尘,然后比微尘更小,微尘也无止尽地放大成一片白茫茫 我在这无止尽的白茫茫中失明,瑟缩着、抽搐着,没有喝酒,却酩酊大醉,感觉快要失掉自己的灵魂。
人群流动中,简洁突然停了下来,她捧着水杯站在二教前的篮球场,怔怔地像被施了定身术,直到手中的水杯“啪”地掉落到水泥地上,才使简洁从失神的状态中猛然清醒。
简洁说:突然觉得有了距离,并且那距离好远好远,我不知所措。
简洁又去喝酒了,她说:醉了,才敢这样毫无顾忌,不知道对或不对,想与不想念你,只知道太久毫无音讯,需要呼喊,需要抱怨,需要放纵泪如雨下,心扉撕裂,疼……终于,醉得麻木以后,感觉到疼了。
徐笑望着电脑屏幕,他想,自己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吗?
只是后来,我不小心爱上了你,我想要自私地拥有,不愿意谁来把你抢走,我知道,我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你的“薯薯”。
徐笑在心里默默地对简洁说。
但关于简洁,他能争取的,都得到了,为了留住简洁,他甚至使出浑身解数,宠昏她的头脑,让她和自己办理了结婚。他明明看出她的失忆、迷茫,她内心伤感、魂不在舍。
寒假来临,简洁拗不过自己倔强的内心,选择留校兼职,这年冬天,荣昌难得地下起了雪。
夜里九点。
简洁给学生上完课,走出电梯,风呼呼地刮着。
“好冷!”她用力地裹了裹外套,不经意抬头,愣了两秒,脱口而出:“哈,下雪了!”
简洁兴奋地跑了起来,她张开双臂,一直跑到清真教堂外的广场,广场上路灯昏惑,空无一人,姑娘在广场上激动地转圈,又忍不住欢快地跳舞。
“哈哈!哈哈!呵呵!”
上天的恩赐,幸福,来得太突然。
简洁在雪夜寂寥的广场翩翩起舞、物我两忘,突然一个激灵,她想到了贝加,想到了成都,想到了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和相似的雪夜。
简洁停下来、静下来,她木然地站在雪中,失落而惆怅、苦涩且悲伤。
下雪了,你知道吗?
这一刻,我兴奋得忘掉了我,却想起了你。
我的心在哭喊着尖叫,多想,所有的情愫都凝结在这小小的雪花之中,融化在你的手心,尝一尝啊,甜蜜的我,缠绕的苦涩。
简洁望着融化在手心里的雪,努力想要微笑,泪水却不争气地涌出,滑过脸庞,落在雪地上。
贝加依旧没有给简洁打电话,但他在空间里说:某月某日,退伍,返乡。
后来又说:还是去看看她吧!
她,是谁?还能有谁?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贝加放不下简洁,他和简洁一样,EQ战胜了IQ,冲动战胜了理性,一切都仗着年轻,于是正大光明地固执愚蠢,冥顽不灵。
看到贝加在空间发表的说说之后,简洁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她白天伪装得阳光灿烂,认真上课,和要好的同学谈天说地、嬉笑打闹。
晚上则焦虑不安、无所适从,她于是抽烟喝酒、抑郁失眠,到后来,窗台吹进来一阵风,都能勾起她的难过,使她蹲在地上,痛哭一场。
简洁的内心,对贝加想见却无颜相见的矛盾,巴望贝加来看她却又害怕贝加改变主意不来看她的矛盾,戳得她撕心裂肺、体无完肤。
结果贝加还没返乡,度日如年的简洁已先崩溃,她再次想到了死,她想,死虽然还不了她干净,却可以将污秽终结。
简洁对贝加说:
我想见你,但我无法面对你,如果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和我的任性荒唐吗?你会忘掉我们之间的裂痕与伤痛,惦念我们之间的美好如初吗?
简洁蹲在地上,又跪下去,匍匐在地,她把头埋在手肘之间,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中生出一个充满魅惑的念头:去刀刃崖!
去那个一次又一次让她生出想要纵身一跃的冲动的地方。
简洁看了看时间,十点半,她于是毫不犹豫地背上吉他,走出房子,走进寒冷漆黑的夜色之中,她迫不及待要去乘坐火车。
她告诉自己,到永川之后下车,先在旅馆住下,明天一早坐公交车去到茶山脚下。
在刀刃崖上还徐笑一曲《天空之城》,然后,就放自己一回纵身……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内心崩溃的简洁,此时疯狂而无助。
一个24岁的漂亮男孩走上列车,看了看座位号,又比对手中的车票,然后坐在简洁对面,低头理了阵行李物品,不小心弄倒了简洁的水杯。
简洁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抬头抱歉地看简洁。
简洁怔住了,看得出神,她张了张嘴,“薯薯”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男孩的眉目、唇齿、鼻翼,都酷似贝加,只是他的下巴比贝加略尖、皮肤略白皙、五官略清秀、身板略瘦,他留着与贝加当年一样的发型。
简洁冲他便笑了,那一刻,明朗温暖,只如初见,简洁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额头,她觉得难以置信,有些羞涩,又无比地开心。
男孩也礼貌地回简洁一笑,略带腼腆,略带诧异。
简洁忍不住跟他打了个招呼,“嘿”,她问他:“你去哪儿啊?”
“重庆,然后转明天的火车去北京,你呢?”男孩回简洁明朗矜持的一笑,温和地说。
“我……”简洁顿了顿,讪讪地说,“下一站,去朋友家……一起过周末!”
“男朋友?”
“不是,不是。”
他们就这样一见如故,毫不设防地打开话匣子,从旅途聊到工作,从姓名聊到家乡,从兴趣爱好聊到八卦星座,两个人孩子般愉快地天南海北、东拉西扯。
男孩姓秦,名小武,跟简洁比起来,他是一个太安静的美男子。
简洁则一改以往旅行的高冷静默,也忘了此行的目的与自我,她成了关不掉的话匣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抛给对方。
秦小武刚开始还有些拘谨,渐渐地两个人越聊越high,时不时地还会开怀大笑。
列车员过来报站的时候,简洁已经坐过了两站。
“我坐过了???”简洁完全不能相信。
“啊?怎么办?”秦小武问她。“现在下车再坐回去吧?”
“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有重庆发回去的火车。”列车员没有好气的说着,不屑地看了一眼简洁,继续揶揄,“你说你坐过了站我就相信你不是在逃票吗?过去补票吧!”
列车员的不友好,让简洁心生不满,甚至怒火中烧,她突然犯了倔强,非但拒绝补票,还要求见列车长,她的理论是:
“到站了我没发觉我承认自己大意,但到站了你不报站就是你的疏忽,你知道这叫什么吗?玩忽职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对乘客出言不逊、讽刺揶揄,我要投诉,我要求你们怎么把我拉过站的,就怎么把我送回去!”
最后整个车厢的乘客都作证列车员确实没有报站,使列车员很没有面子,不再与简洁纠结补票的事,心里骂了简洁一句“村姑”,灰溜溜地走掉。
“看不出来,你好凶哦!”秦小武说。
“谁让他态度那么恶劣,我偏不补票。”简洁忿忿地说。
“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重庆咯!不过是你害得我坐过站的,到了重庆你得陪我玩,我要逛夜市,我要吃火锅,还要去江边。你不许撒赖!”简洁霸道地说,恍惚间,她一次又一次将秦小武看成了贝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好吧?反正我也想玩,那就你带着我,我带着你吧!”秦小武愉快地答应。
“是我带着你,你带着钱。”简洁纠正说。
哈哈。
两个人很快便屏蔽掉了先前乘务员带来的不愉快,又开始激情澎湃地谈论中国著名的山城——重庆的吃喝玩乐、人文风情。
两年前,简洁给贝加留言:
走你的路吧,离开她给她孤独和自由便是天大的恩赐,和你和乖乖都相处了那么多年我了解,她在她高高的城堡里,满满都是刺,都是骄傲自尊和不顾悲伤任性,爱已破碎,就算口是心非,也谁都找不回最初的对方和自己,何必留恋当时有多放肆有多美全心全意,她要的爱、要的肩膀和胸膛,你在身边,你是一切,不在身边,一切是你,她要的始终和厚重,你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