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一行人的到来,张亚飞自然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孩子们更是振奋异常,久久不能平静,说好的数学课上了一半,“被迫”沦为讨论课。
但小家伙们依旧觉得意犹未尽,下课铃声一响,“呼啦啦”便争抢着挤出教室,闹嚷着往张亚飞的住处冲。
到了地儿小家伙们围着简洁等人,叽叽喳喳却不知道具体该说啥,只好相互看着,乐呵呵地不停傻笑。
把简洁等人也惹得忍俊不禁。
好在最后一节是张亚飞的大课:科学课,不同于他执教的另外两门课,语文和音乐,科学课给孩子们的感觉,似乎很沾地气,但又玄妙而新奇,有时候甚至就像魔术。
所谓大课,其实就是普及,因为大家都没有什么基础,所以不分年级和年龄,大家一起上。
小家伙们“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张老师领头,一行人搬着几大箱子走进教室,那天真烂漫的笑容绽放得,胜过十里春风。
洛真这一天恰好去县城开会了,在礼物分发接近尾声的时候才赶回来,他出现在教室门口,眼尖的孩子发现了他,立马扬起手中的“无价之宝”,冲他笑,嘚瑟显摆。
然后大家都注意到了他,霎时间整个教室都澎湃了,那种欢乐,天真无邪而又赤果,让洛真感动又无语。
“他是?”简洁问张亚飞。
“代理校长!”张亚飞想了想,用汉语“翻译”说。
“我们这样,算不算扰乱正常秩序?”简洁又问。
“算!”不料张亚飞毫不含糊地定罪。
洛真的身份很特殊,很小便被师傅送到汉地读书,很少回理塘,两年前本来是他师傅邀请他回来当义教,结果他却“赖”着说什么也不走了。
而张亚飞之于理塘,也是孽缘天注定。
大学毕业之后,他和驴友组队单车骑行川藏线,在理塘的时候车爆胎了,换了又爆,爆了再换,结果还是又爆了,加上天气突变,愣是三天没有走出理塘。
却赶上了理塘赛马会,俗称“耍坝子”,那天天气竟然逆转,出奇地好,: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草原上搭着各式各样的帐篷,有帆布的、绣花的、单层的、双层的、纯色的、象宫殿一样的,还有虎皮帐篷,像个帐篷展,帐篷之间人潮涌动,帐篷和人潮之外碧草连天、野花烂漫。
张亚飞在“茫茫人海”里、“滚滚红尘”中,“颠沛流离”到了河边,站在野花烂漫荒草碧连天里,看孩子们脱得赤条条地窜进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虽是海拔4200米的高原,然而此情此景,问世间冷为何物?
张亚飞的背影便这样和洛真的眼神不期而遇。
后来洛真说:“我当时只一眼便觉得你就是我心目中老师的模样。”
当然洛真很认真,也很深情,但张亚飞给简洁等人复述的时候,简洁毫不留情直接就吐了,仿佛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友谊的小船。
那天洛真带张亚飞去了神山,张亚飞对藏传佛教很感兴趣,洛真便一路上给他讲藏传佛教,达/赖/喇/嘛、四大活佛、八大呼图克图、教派,等等。
大概是因为信仰,洛真讲得更多的还是他们的活佛。
两个人在神山漫步,洛真娓娓而述,张亚飞聚精会神。
但当张亚飞试图给简洁也大讲特讲藏传佛教的时候,简洁却拒绝了,爪子挡在面前,和头一起,摇得像拨浪鼓。
“饶了我吧!我的信仰是自由和尊重。”简洁说。
简洁记得某个活佛说过一句话:你是旁观者,不是参与者。
而她,就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旁观者,尽管她知道达/赖是大海,喇嘛是大师,活佛是汉族地区对他们习俗的称呼,实际上活佛在藏语中叫“朱古”,蒙语则为“呼毕勒罕”。
在藏传佛教中,僧吕有等级,活佛也有等级。
最终,张亚飞没能如愿给简洁普及藏传佛教,不过当他转而说到打靶、赛马等节目的时候,简洁两眼放光,被陶醉得五迷三倒。
简洁惊讶于僧人可以吃肉,但转而想想又觉得释然,高寒之地需要足够的热量来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生长和运转,不吃肉反倒说不过去。
佛是大慈大悲,当然也是大格局,大智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不过他们吃的肉,应该是来自非人为杀害的牲畜吧?”简洁悲悯满怀地说。
“聪明!”张亚飞忍不住夸她。
简洁坦然受用。
聊天之际,张亚飞在大伙面前,主要是简洁面前大秀吉他,一口气弹了5首,才“谦虚”地把吉他让给简洁,眼神是意犹未尽,表情是抛玉引砖。
简洁接过吉他,一本正经地solo了一小段加州旅馆,疑惑地说了句:“音是准的呀!”
然后姑娘表情怪异地看着张亚飞,眼神里全是小样:倒彩都懒得跟你喝!
稳重如洛真文烈也忍俊不禁,雅忏更是无情地笑崩了,这脸打得,再也不是亲朋友了。
简洁之前只知道张亚飞来理塘支教是官方组织,竟不知道他和洛真原来还有那么一段相遇在故事发生之前的故事,不由地对缘分的奇妙感慨万分。
那天晚上洛真邀请一行人到他家做客,洛真的妈妈非常热情,干果点心茶品摆了满满的一桌,才觉得没有委屈这群可爱的孩子。
洛真妈妈坚持不要孩子们帮忙,独自在厨房烹了一锅超豪华香寨、还煲了一锅牛肉饭,宠溺简洁和雅忏是娇柔的女孩子,又单独给她们做了一份酸奶米饭,才觉得安心。
席间,简洁人生第一次喝了青稞酒,她自是不懂藏人敬酒的礼节,嘎尔坚、三口一杯、饭后银碗酒等等,网上“补”的那点儿民俗知识,不消说,还没记完就先忘完了,到得酒桌上,如何也想不起来。
好在左右皆有护法,张亚飞、文烈、雅忏把“李姥姥”和“简姥姥”护在中间,让他们依样画瓢,不至于丢人现眼。
然而李威对此却是天赋异禀,感觉先天就已经修炼了三百年的样子,只见他瘵起酒杯,无名指尖轻蘸琼浆,对空弹洒,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还赏心悦目。
和李威相比,简洁感觉自己笨回了姥姥家,也只能补救以无尽的呵呵,卖萌卖到不顾老脸,不过喝起酒来,绝对666毫不含糊。
青稞酒颜色微黄,乘在银杯之中,如琥珀般澄澈,明媚而深情,这是初见青稞酒那一刻简洁的感受。
虽不知洛真唱的祝酒歌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旋律优美欢快,令人心情也跟着豪放自然,虚头巴脑、矫揉造作不起来。
洛真一段祝酒歌唱完,张亚飞显摆地又唱了一遍普通话版:
今天我们欢聚一堂,但愿我们长久相聚。团结起来的人们呀,祝愿大家消病免灾!
“还是原声态好,粗狂豪爽,又不失细腻流转。”简洁没心没肺地说。
“夸夸我!”张亚飞埋怨地怼了简洁一眼,才满脸堆笑地“乞讨”。
“天籁之音,”简洁认真地说,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却总觉得像个小媳妇儿。”
青稞酒浆酸中带甜,入口之后,滑入胃里,酒意散了开去,一瞬间让人感觉百骸俱酥,味美如斯,称之为仙露琼浆也不为过。
简洁只觉心情大好。
然而第三碗酒还没喝完,简洁身上竟然起了疹子,刚开始只有几颗,因为异痒,便不经意地挠了挠,一挠竟然破了,是水泡。
然后水泡如野火燎原般在简洁身上凸凸崛起,一发不可收拾。
刚开始是头上和身上,一处撵着一处的异痒难耐,简洁越想若无其事,却越发神色怪异。
文烈看在眼里,不知道她是何缘故,不动声色地附过来问简洁:“怎么了?”
“没事!”简洁笑了笑强装镇定地说,然而脸上却也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简洁分分钟便被这种抓心肝儿的痒憋红了脸,刚开始大家还在嘲笑,以为她也有不甚酒力的时候,但随着简洁脸上的水泡长大变多,越来越明显,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这个,在你们那里叫出水痘。”最后还是洛真的妈妈疑惑却肯定地下了结论。
“啊?!!”在场的所有孩子都表示不可思议,简洁也觉得难以置信。
“不是小孩子才出水痘的吗?”雅忏疑惑地问洛真妈妈。
“对啊!而且我小时候打过预防针的欸!”简洁印象中,自己小时候被父母摁着打了好多针,其中不乏各式各样的“预防”针。
“嗯~不会错!丫头小时候应该没有出过,”洛真妈妈认真地说,“你不要去挠,挠破了会留疤哦!”
简洁却不甘心,晚上怼被窝里又给她妈妈打回去电话,草草寒暄之后很严肃地问了两个问题:
大姐,我小时候有没有出过水痘?
回答:没有。
那大姐,我小时候有没有打过针对水痘的疫苗。
回答:没有。
那我打了那么多针,都是些什么?
你小时候爱生病啊!
……
一番询问,最后连简洁的妈妈也笃定地说闺女你确实是出水痘了,然后千万别去挠,别出去风吹日晒,别吃辛辣……各种叮嘱。
“妈,我都三十了,怎么可能出水痘嘛?”简洁还想垂死挣扎。
“怎么不可能?你同龄的那些孩子都出过水痘,就你还没出,人都是会出一次水痘的,以后就不会再出了。”
“好吧!这是病吗?”
“不是病!很正常,休息一下,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但是一定不要去挠哈,还有不要出去吹风,别吃……(此处省略千言万语)”
第二天简洁浑身水痘,还有些轻微的发烧,也不知道是因为出水痘还是高反,还是出水痘喝了酒,或者感冒了,总之在床上躺着,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不好的。
简洁望着帐篷顶,心想躺着就躺着吧,正好趁机把脚踝的伤也养一养,no zuo no die,不论如何,明天会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