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薇醒来的时候眼前一阵晕眩,不过好在时间并不长,等眼前的昏黄褪去,她坚持要回家,这次步温书没有拦着她。他知道,现在的她拦不住。她对于自己的家人寄予了过高的期望,所以无论如何,她的心中,家始终在。
她始终不愿从迷雾中醒来。顽固地把自己困在原地。
步温书就是要把她原来立足的地方给破坏掉。彻底撕碎。
步温书把她送到了距离家还有一站的地方,目送她沉默地离开,他才驱车回转公司。为了唐白薇,他延后了不少工作。他必须清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唐白薇,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了。
唐白薇浑身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感。这疲惫感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以为自己一直是这个状态的。
回到家,看到唐父盛怒的面容,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扯了扯嘴,那是无能为力的勉笑。看在唐父眼里,则是一种诡异的嘲笑。他锐利的眼睛看着唐白薇,眉毛气到飞起,“你和步温书说了什么?”
唐白薇深感无奈,步温书说的话,如果她能说,她早就说了,也不必等到现在。她只能摇头。
有句话说,沉默是金,但是在争吵中一方过于沉默,反而更加激怒对方。
唐父:“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唐白薇疲倦地看着她的父亲,她见过最多的眼神是什么?唐父的无视。现在倒好,还多了鄙夷和嫌弃。白眼狼三个字刺痛了她的心。她以为自己的每一个出发点都是为了这个家,家人对她冷淡,她接受,并且想办法改掉他们看不惯的地方。她高中模拟考成绩非常优异,忽然叫她出国,她也接受,因为是他们的决定。为了姐姐的婚礼,姐夫的骚扰她也忍了下来。所以的忍耐,到头来只换来三个字。
白眼狼。
从字的表面到内部都是赤裸裸的嫌弃。
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爸,您能为我想一想吗?”想一想听到这个词的她是什么心情!
唐父对她此时还想着狡辩失望透顶,她不但没把关系断了,而且还反而责备起他来。
“你要我怎么为你着想?你用的钱是谁给的,谁送你出的国,你抢姐姐的未婚夫还有道理了?唐白薇,我没想到你变成了这种伦理败坏的坏孩子,连最基本的廉耻都抛弃了!我真恨不得和你断绝关系!”
唐父几次举起手掌,想刮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但是他想到了步温书的话,眼神渐渐阴冷起来。最后没收了她的手机,把她关在房间里,让她想想怎么和步温书了断。他需要这门亲事,但是结亲的人不可能是带衰的小女儿!
教育自己的孩子还得看人脸色,唐父着实不爽,所以他不想顺着步温书的意思走,他可以不伤女儿,但是女儿不愿意出门,步温书就怪不到他了。唐父整了整衣服,又恢复威严的模样,只是那张古板的面容更不容易看透了。
唐白薇再次被锁在房间,门锁还请了专门的人换了。唐白薇苦笑,其实没必要,如果他们不让她出去,她自己是不会出去的。她看着自己房间,忽然觉得也挺好,至少什么都不用想。就和房间里简简单单的家具那样,放空脑袋让自己简简单单就好。或者自己变成家具的一部分,待在这个冷清的屋子里,不用说话,只要安静呆着。
然而,她做不到。
她渴望父亲的关心,因为渴望,所以更伤心。她慢慢闭上了眼,脸色渐渐红了起来,透支的体力让抵抗力减弱,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唐白薇蜷着被子,感觉喉腔痒痒的,估计是想感冒了。
这阵子心力交瘁,身体也差了许多。
这么一冷一热交替,她慢慢闭上了眼,昏昏中,她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姐姐似乎轻轻咳嗽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唐母的嘘寒问暖。唐白薇乍醒,有点分不清刚才是梦境还是真实,但她知道唐父这回是真生气了,房门没开过。她发烧闷出了一身汗,用湿毛巾擦掉了冷汗,然后装了点自来水润喉。当离开了机械,时间好似不知道流速了,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也不知道唐父以她的名字请假,让步温书差点抓狂。
是的,步温书听到唐白薇请假的消息后简直是气炸了。连退路都给她准备好了,这丫头有必要把自己逼上绝境?他恨不得立马从唐家把唐白薇揪出来,狠狠给她屁股打上一顿板子,再这样那样让她下来不床,让她再闹玄蛾子!
躲猫猫上瘾了是吧?
步温书嘴角挂着冷笑,冷着面孔写了一封邮件发送给唐父。
不出一刻钟,唐父立马回电了。
步温书冰冷冷道:“想要那个项目,让你女儿来谈。”
唐父:“……”这下子轮到唐父气急了,他这个女婿早就看出他急着要项目了,之前不软不硬的,他以为好拿捏,感情是吊着他?但是他的确需要新的项目来转移压力,唐父思考了一阵,让唐母把女儿叫来。
“房间关着那个?”
“她不是我女儿!”
唐父不满地看了一眼唐母,唐母噤声,大家长的独裁在这时候表现的淋漓尽致。
等唐母把唐白芙叫回来,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一大堆弄得唐白芙心烦,才和唐白芙说目的。
唐母:“你们最近是不是关系越发生疏了?我说过,男人要的是新鲜感,但是隔得太远就是隔阂了。”
唐白芙做的头发dna对比失败了,让她不爽了几天,秘书室那也好几天没去了。现在能接着项目多接触也好,除了感情升温,她能再去他家一次。步温书把密码换了,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潜进去找证据。
然而精心打扮的唐白芙在步温书那碰了硬钉子。
步温书:“让唐白薇来。”
“what?”唐白芙飙出了英文,她没想到从步温书嘴里听到了妹妹的名字,那么自然,似乎一点也不怕她的质疑。原本的疑惑更深。
步温书双手置于桌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样子。
“想谈,让唐小姐来。”
“我就是唐小姐!”
“不送。”步温书按了一下电话,很快秘书长来“请”她离开。唐白芙从来都觉得自己对步夫人称号志在必得,步温书的做法就像狠狠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她想到了那次步温书应对明星绯闻的回答。
“我喜欢唐家女孩。”
唐家女孩……有两个!
唐白芙原本朦胧的疑惑似乎逐渐清晰了,她最先的怀疑是正确的,唐白薇,她的好妹妹的确和她的未婚夫有过什么!
唐白芙气冲冲的离开,看她愤怒的背影,冉春菲有点担心,毕竟不理智的女人惹事的能力更强。秘书长淡淡的笑,对冉春菲客气了许多的模样多了一点耐心,说道,不理智的女人才更容易自己作死。
唐白芙回到自己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撬开唐白薇的房门,不过那是徒劳,因为房间锁还在唐父那里。唐母闻声而来,知道了过程脸色大变,神色变换得太过突然,唐白芙不禁起疑,逼问之下发觉唐母也知晓这事,顿时脸色差到了极点,原来她一直被瞒在鼓里?他们瞒了她多久,瞒了多少?!唐母好声劝说,她起初只是怀疑,不确定是真实的,步温书也不像那种花心的人。她不愿意和唐白芙说太多,唐白芙自尊心太高了,她怕唐白芙受到伤害,只是几次侧面提及了。这次也一样,唐母不让唐白芙和唐白薇对峙,而是让唐父来决定。
唐父看着愤怒的女儿,比她更愤怒,项目他是一定要拿下的。他甩了唐白芙一巴掌,怪起女儿来。
“真没用。”
这么大没被打过的唐白芙差点掀开唐母和唐父吵起来,两人都是同个性子,但是以前从来没有冲突过,这次唐父过激的态度也惹得唐白芙极为不悦。她是受害者,为什么唐父一副是她管不住男人的错?
这个时候,她对妹妹的怜惜之情没有了,如果唐白薇在面前,她保不住自己能不动手,导师的事之后,她就越发不能容忍男人不贞。能做出勾引她男人的事,这样的姐妹情,实在令人作呕。
一家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最后唐父胜出,不过也吸取了其他两人的意见。
最终,站在唐白薇面前的是唐母。
唐母面无表情道:“知道错了吗?”
唐白薇:“……嗯。”
唐母看着她低垂的脑袋,也懒得去想她的表情了,没想到这个最看不上的女儿差点毁了姐姐的婚礼。
“收拾好东西吧,等签证下来,我们送你回国。”
唐白薇豁然抬头,炯炯的眼神看得唐母一愣,“你也别怪你父亲狠心,趁着事没闹大,你赶紧离开吧。”
唐白薇道:“这里是我家。”
唐母移开眼神,“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以后,你与唐家,不再想干。”
门,重新掩上,掩去了微弱的灯光。
唐白薇的房间一直没有打开窗,因为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光明。
但是看到房门打开那一刻,她还是抱着期望的。她希望得到家人的谅解,家人的关怀。
没想到,是最绝情的话。
唐白薇晕了过去。昏过去的那一秒,她脑海里闪过家人的面孔,从她小时候到她长大成人,最后定格在现在。
他们站在一个圈子里其乐融融,而她永远融不进去。
最得我心者,伤我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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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白薇是因为干呕醒来的,她来不及动弹,只能侧头在床边呕了几下,还好没吐出什么。她想去洗把脸,脚刚放地上,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倒地后心率直线上升,心跳的声音快震碎耳膜了,她都以为自己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鼻子有点塞,只能张着嘴呼吸,这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形容自己仰面趴在地上的狼狈样。
苟延残喘。
她长大着嘴,为了汲取足够的氧气,连低落的唾液也无法及时吞咽。
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抵抗病魔的侵袭,而且进食始终断断续续,营养跟不上,继续下去,她很可能真的死。
死……
她从来没想过。
因为她有渴望。渴望着亲人。
所以她并不愿意死。
但是……她的亲人似乎并不想看到她了。
那么死亡似乎也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