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芙心中野草滋生,破坏唐白薇幸福生活的意念强烈地掩盖了所有心思。一叶障目,看不清周遭,更别提顾及血脉相连的盛樊了。
盛樊的处境很糟糕。
他被关进了一间房间内。
房间里吃喝不愁,但是被关在小房间内犹如困兽之斗让他感觉非常压抑。
而且把他关起来的人丝毫没有掩盖他的意图——对方就是让盛樊明确知晓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就是想让你不好过,你的反抗就像蝼蚁一般不痛不痒。”
盛樊深刻感受到了这种冰冷的俯视。
他被关了有一段时间了,直到今天,对方才来看他。
盛樊看着来人不语,无言的抵抗。
他的抗拒以及紧守最后的倔强,步历帆都看在眼里,但他只是淡淡的笑,坐到沙发——也就是盛樊的面前。盛樊最后的自尊不予许自己低下头颅,只是用清冷的目光回视着他。
步历帆脸上看不出把人关禁的歉意。
步历帆道:“很抱歉,暂时委屈你了,只是不能让你妨碍我们。”
盛樊道:“……。”呵,把人关在这里,说得好像他有选择似的。
盛樊心中有诸多念头,比如把他关在这里的目的,是谁的决定,怎么样处置他等等的疑问。可看到步历帆的出现,脸上挂着的淡然神色,好似不知自己做了多恶劣事情。那诸多疑问瞬间不想开口提及。
他的母亲能斗得过这些人吗?
盛樊从步历帆进房间之后,就极力隐瞒自己的担忧。照理来说,依照他在母亲面前的演技做得很完美,但步历帆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不安。
步历帆看着他,唇角收敛了笑意,眼眸清浅,但那过于专注的神色让他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意味。
盛樊感到了淡淡的压迫,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就像要抗拒这种压迫感。这种感觉他曾经感受过,就在他试图勾引步历帆感兴趣的女孩儿的时候,也许他那时没意识到,那个时候的他身上就曾经出现过这种逼迫感。而此刻更为明显。就在盛樊额头冒汗,想要说点什么来挽回底气的时候,步历帆开口了,少年音还在变声,但说话的语气有种少年人不应该有的冷酷。
他说:“你们不该惹事。”
盛樊捏拳让自己维持镇定,“你是来一一算账的?”
步历帆摇头,“那是我父亲要做的事。我父亲讨厌别人插手他的世界。我也讨厌。所以你们做的事情无一步在挑战他的底线。”
“哦?”盛樊不想成为乖巧的倾听者,正打算呛声两句,步历帆继续说道:“但是,你该庆幸,你们与我母亲有那么一丝关联。虽然是淡泊到几乎可以无视的一丝。哪怕只是一丝丝,只要母亲在意,父亲就会在意。”
“说实话,我很讨厌父亲的霸道,不过,有时候,我承认,我的脾气和他一模一样。”
大多数人觉得步历帆比较冷淡,但还算好打交道。那不过是因为步历帆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作风。也许是遗传自父亲的毒辣眼光,他能很清晰地知道靠近的人的想法,所以他显得比较世故也比较冷漠。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如施安然、郑英锐等,就不会惹步历帆不高兴,两人也未曾看过步历帆真正动怒的样子。
而盛樊看到了,他看到的是……魔鬼。
盛樊蜷缩的身影映入步历帆眼帘,他眼底没有一丝情绪,轻声道:“接下来的话,听清楚。”
如果不是最后母亲和妹妹都没事,就算父亲不动手,他也忍不住。这能说,是他好运,让自己逃过一劫。他跟他父亲一样,都护短!
步历帆没留多久就走了,盛樊背后汗水渐渐冷却,才恍惚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惧怕步历帆。
颤抖的手摸上脸颊,掩盖住脸上的惊色,盛樊虚弱地叹了口气,他还曾经羡慕过步历帆。因为盛樊的人生就像隐藏在黑暗中见不得光。
盛樊原本的名字叫“胜帆”。胜过步历帆。但叫着叫着,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剩饭”——多出来的可要可不要的东西。母亲再嫁,他就顺便改了名字。
步历帆就像一道太阳光,明亮而热烈。千年百年,百年万年,飞蛾扑火就是本能,追逐着光,盛樊以为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但见到了步历帆的另一面,盛樊忽然一点也不羡慕他了。
光的背后靠着影。
步历帆,果然流着步温书的血。
……
尤金.福斯特焦头烂额,一番基业坍塌得如此快,还得回头仰仗一个女人,憋屈两字已不足说明。尤金.福斯特联系上所有能用的势力,倾注一注,打算搏一把。但很久不见的盛樊出现了。
给他带来了坏消息。
“那个臭女人让你来逗我?!今天不是愚人节!”尤金.福斯特失态道。
盛樊看着他金色头发被抓得凌乱,竟然升起轻松之意。这段时间,难过的不只自己。
他一字一句地转达信息,务必要让尤金.福斯特听清楚,看着尤金.福斯特暴躁愤怒的样子,有些好笑。他也确实笑出来了,引来尤金.福斯特更加愤怒,“那个臭婊/子……”
“够了!”盛樊冷声道,“我已经听得够多了,我母亲就算做错了,也轮不到你这样谩骂!如果不是你抛弃她,她又何必把自己逼到绝路?!如果她不是相信你,为何要嫁给你?到了现在,你觉得她嫁给你只是因为钱吗?”
盛樊在夫妻俩前总是唯唯诺诺,这是他第一次吼人,凶狠的神色吓到尤金.福斯特。盛樊嘴巴像机关枪噼里啪啦骂个不停,狠狠削了一顿尤金.福斯特的差劲抛弃妻子行为。直到盛樊痛快地骂完,摔门离开,尤金.福斯特表情还是懵的。
不过盛樊已经无所谓尤金.福斯特会有什么反应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步历帆要他传达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还痛快地骂了继父,小时候看人脸色生存,那个弱小无助的“剩饭”早该死在过去。骂人骂的淋漓畅快,盛樊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他最后对尤金.福斯特说了,“你不去救,我去!”
剩下的结果,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尤金.福斯特被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脸上黯淡无光,第一次发现盛樊原来也有脾气,第一次被人摔门……他错愕了很久,等反应过来后,先是愤怒。但怼回去的机会错过了。愤怒过后,忽然心中升起一股惊慌。
他现在事业没有了,女人没有了,儿子没有了……
好像自己迥然一人,什么都没有了。
“……Shit!”尤金.福斯特骂道。
……
尤金.福斯特用尽了方法,确实如盛樊所说,联系不上那个臭女人了。糟糕的是,手下的人一个个失去联系,前天派出仅剩的人手想从盛樊那边着手,最后盛樊没找到,派出去的人也不见回来。他在华国能做的事越来越少,人员接连失去联络,终于慌了。
他试着报警,但是那边的回答永远都是等消息。
等消息!等到什么时候!!
尤金.福斯特连骂都骂不出口了,用仅剩的钱租了一所民房躲藏了几天不敢出门,然后最后一人买饭盒不见回来,他投降了。
浓重的黑眼圈,灰黑的脸色,身上隐隐散发了异味。
他见到了步温书,灰心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放过我妻子和儿子。”
从步温书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尤金.福斯特败给了比他年轻很多的男人,像只丧家犬一般。他挫败地低下头,喃喃自语说了很多。
曾经想过骗趁着步温书失忆骗他签下文件,想过步温书是假装失忆,慢慢瓦解他的势力,想过他失败的原因,想过很多很多……最后想到的竟然是他的家人。
唐白芙……
盛樊……
曾经冠他的姓名的人。
他像解剖身体挖出心脏一样,一样样说出自己做过的、想要做的事情,没一个剖白就像割自己一刀。但他还是麻木地说着……
他失败了。
他最后的心愿是换取家人的平安。
“please!”他发誓自己用上了一生最诚挚的恳求。
步温书看着自投罗网的尤金.福斯特,对他狼狈低下的姿态没有什么反应。因为,步温书不是为了侮辱人。
只是尤金.福斯特因为身边的人一一消失产生了某些误会的联想,绝望中想象步温书是恐怖分子……恐怖分子都比步温书来得乖巧惹人爱。
步温书道:“就算我签下了转让文件,也不会是你想得到的结果。”
尤金.福斯特诧异地看着英俊的东方人,多日来没怎么睡,他神色有些恍惚,在他眼中,东方人相对柔和的五官似乎也变得锐利起来。然后听到步温书说:“我的所有产业早就已经签署了文件,受益人只有一个。”
尤金.福斯特浑噩的脑袋懵了一会,傻傻地仰头望着他伟岸的身躯,看不清对方神色,只能望着他唇边似乎在笑。恍恍惚惚中,忽然回想起一切的开端,最初的最初,似乎是惹到了他的女人,后续就变得不可预测了……
受益人……只有她……
尤金.福斯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的家人,投降那一刻,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一家三口还能搭乘飞机飞回美国。纵虎归山,是骄傲呢,还是完全看不上他的挣扎……
飞机起飞后,他还在担心飞机会不会被动手脚,直到下了飞机脚一软,瘫倒在地。唐白芙犹豫了一下,向他伸出了手,盛樊撇撇嘴,看向一边。
不管如何,尤金.福斯特对这次华国之行的阴影会追随他一辈子。
……
步历帆被叫到了步温书房内,不过步历帆镇定的很,反正还有母亲坐镇。
步温书站在窗前,背对着步历帆。步历帆进来的时候,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让步历帆坐下。步历帆没敢坐下,走到了窗边,看着步温书看着的风景。
他的母亲正在外面,怀里抱着小小的妹妹。
步历帆没有看父亲的表情,反正一定是让他觉得肉麻又嫌弃的表情。
两人就那么看了窗外很久,直到唐萱打招呼,唐白薇抱着孩子回到屋内。
不见了她的踪影,步温书遗憾地收回视线。抬了抬下巴,冷淡地示意步历帆可以坐下了。
两人坐毕,步温书翘起了腿,打量着自己儿子,虽然姿态那是那么优雅,但神色不怎么好。
步温书道:“多管闲事。”
步历帆:“……”他就知道,叫他来书房准没好事。他插手了父亲的游戏,加快了进程,可以说还一定程度的改变了游戏的结果,父亲肯定不高兴了。叫他来是问责了。
想说话,嗓子有点干。步历帆还是有点畏惧的。咳了一声,解释道:“你让母亲哭了。”
步温书:“……”无法能否认。
见父亲神色稍缓,步历帆连忙接着说,“就这么放他们回去?”
“嗯……”步温书敲着真皮沙发的扶手,漫不经心道:“反正他们会很忙。”
步历帆想了想,也认同了。步温书肯定还做了些什么事,唐白芙才会跟着尤金.福斯特上飞机,而且那脸色似乎永远不想见到步温书。夫妻俩都吓得脸色发白,步历帆都差点同情他们了。开玩笑……只是差一点,他不可能同情伤到家人的家伙。不过看来还是父亲手段高,他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步历帆很好奇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不敢多问。他毕竟插手了父亲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大概得承受父亲的报复,知道的事情越多,报复越猛烈。
……要不,去朋友家住几个月算了?
步温书忽然道:“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出去。碍眼。”
步历帆:“……爸……我是你捡来的吧?”
和福斯特一家相关的事轻描淡写的过去了,没有再父子俩心头停留太久。
如果说影响,最接受不了的只有一人。
敲门声响起,步历帆迅速起身,给了步温书一个自求多福的眼色,快速打开房门。
“妈,爸正闲着没事干呢,你来得正好!”
步温书:“……”他刚才应该对儿子更严厉一点的。崽种欠教训了。
但是面对唐白薇似笑非笑的眼神,步温书只能瞪了一眼越发碍事的家伙。步历帆耸耸肩,屏蔽了父亲愤怒的视线,溜了。他才不要留下来遭受台风尾。
所以说,为什么敢进书房和父亲独处?他让最疼爱他的外婆叫了母亲来救场!一物降一物,莫过于此。
房间里只剩步温书和唐白薇。
唐白薇盯着步温书看,她纤长的睫毛根根树立,过于明亮的大眼睛像晶莹琉璃格外的漂亮,但眼眸中似乎隐藏着“噼啪”作响的火花。
“亲爱的老公,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