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夏侯明恪的脸色大变，“父皇他……”
“还请恭王殿下见谅，奴才只是个下人，不敢置喙主子的事情。”寿公公没有与夏侯明恪多说，朝他行了礼，就离开了。
在养心殿门口，和恭王攀谈许久，若是被有心人存心编排一番，这可不是件好事。
寿公公走了，方才禀告的小太监也不敢和夏侯明恪多说，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夏侯明恪跪在地上，鹰隼般的锐利的眸子直直地射向房门处，牙关紧紧地咬住下颚，他真的就这样完了吗?他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听从苏皇后的话，主动请罪。可是，父皇却不愿意见他，连主动请罪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他甘心，他不甘心永远都被人踩在脚下。
他原本是宫里最不受宠的皇子，就连宫婢所出的齐王都比他得宠，他不想永远都是这样的生活。
“父皇，儿臣知错，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夏侯明恪高声大呼。说时，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瞬间被磕破，鲜血顺着脸颊留下，滴落在地板上。
“求父皇宽恕儿臣，父皇开恩……”
昭王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样的情景，夏侯明恪又是请罪又是磕头，他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额头上也满是血迹，可是养心殿的门依然紧闭着。
寿公公连忙解释了一句：“恭王殿下求见陛下，陛下说了不见他。”
昭王也没有过多理会，欲饶过夏侯明恪，却不想夏侯明恪忽然跪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袍，“皇叔，求您为侄儿美言几句。”
此时，夏侯明恪内心是绝望的，他已经在养心殿外跪了半个时辰，可是父皇依然不见他，摆明了就是没希望了。
然而，正如苏皇后所说，夏侯明恪隐忍力极强，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会抓得紧紧的。如今看到昭王，就如同看到了希望。昭王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若是昭王愿意为他说话，那么皇帝就不会重罚他。
昭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放开。”他只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夏侯明恪脸色瞬间僵硬，虽然昭王只说了两个字，但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有他的神情足以表达他的意思——他不会帮他。
“皇叔，求您可怜侄儿一回。”手没有松开，夏侯明恪低声下气地求道。
昭王，是眼前他唯一的希望。
他卑微地跪在地上，血与泪一同留下，乞求昭王能帮帮他。
然而，他忘记了昭王从来都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的心比皇帝的心冷硬多了。昭王一把将衣袍从他手中抽出，轻斥一句，“你有胆子做就该有胆子承担后果!”
说完，昭王再没看他一眼，进了养心殿。
有胆子做就该有胆子承担后果……听了这话，夏侯明恪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从小他就是最不得父皇喜欢的皇子，而今他惹恼了父皇，父皇铁定不会轻饶了他。
他呆呆地看着虚掩的门，眼眸中头一次出现了近乎绝望的神色，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夏侯明恪不敢想。
此刻，他就像是等待宣判的囚犯，明知道即将被判重刑，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颓然接受，这是何等的悲哀……
养心殿中，皇帝见昭王来了，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阿昭，你来了。”
看着皇帝泛白的脸色，昭王皱起了眉头，“皇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想到跪在外面的夏侯明恪，昭王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因为瑞王和恭王?”
皇帝摆了摆手，故作轻松，“无碍，年纪大了，总有些老毛病。阿昭，朕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你帮朕参详。”
“皇兄请说。”昭王点了点头。
“明昊年轻气盛，又心高气傲，朕觉得是时候该磨磨他的锐气了。京城太繁华，不适合他，朕想让他去偏远之地待着，一时之间朕也没想到合适的地方，你帮朕想想。”
皇帝的语气很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分量却极重。言下之意，瑞王要被贬去封地了。按照大楚的规矩，太子册立后，成年封王的皇子方可前往封地。而今，储君未立，皇帝却要令瑞王前往封地，其实就是变相地将他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今生今世，瑞王若是想继承皇位，只有一种情况下，方可能实现——所有的皇子都死光了。
昭王对此并不惊讶，反而是点了点头，“皇兄说的是。”
随即，沉思片刻，有了主意，“皇兄以为献州如何?”
“献州?”皇帝呢喃，脑子里思索着献州的地理位置和条件。
昭王解释道：“献州地处西南，虽偏远荒凉了些，但是土地却不贫瘠。”
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地方不错，很适合明昊。那就让他去献州好好反省。”
荒凉偏远的献州，正好可以让他磨练心性。献州土地并不贫瘠，若是他真的改过自新，必然会拥有富饶的封地。献州，的确是个好去处。
“寿公公，拟旨，瑞王即刻前往封地献州，不得有误。”皇帝朝寿公公吩咐，语气冷冽。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夏侯明昊的余生。
“是，陛下。”寿公公连忙应下。
“皇兄打算如何处置恭王?”昭王了解自己的兄长，处置了瑞王，那恭王也就不远了。
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恭王德行有亏，不配为王。”连称呼都变成了恭王，而非唤他的名字。
此言一出，连昭王都心下一惊，不配为王，皇兄这是要褫夺了恭王的王位。皇帝的几个儿子，除却幼子璟王周岁时便封王，其他人都是及冠成年后册封为王，作为皇长子的夏侯明恪如今却被褫夺了王位，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夏侯明恪德行有亏，不配为王，面子里子都掉光了。
“至于朕让你查恭王的过往，你也不用拿给朕看了，将他安插的人都一一拔了去，不用经过朕同意。”皇帝已经完全对夏侯明恪失去了耐性。
昭王点了点头，“臣弟遵旨。”对于皇帝的这一决定，他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诚如他对夏侯明恪所说的话，敢做就该敢承担后果。
……
瑞王被贬献州，恭王褫夺王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瑞王的生母孙嫔当即哭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瑞王已经坐上了去献州的马车。孙嫔自被贬为嫔之后就病了，病还没好，就惊闻此噩耗，病情再次加重。
而坤宁宫苏皇后接到恭王被褫夺王位的消息，不由得吃了一惊。
“陛下竟然下这么重的手?”苏皇后诧异了，她原以为皇帝宅心仁厚，当不会罚的这么重。
“或许是因为恭王的生母是颜氏的缘故。”慧欣姑姑猜测道。
苏皇后神色微敛，“不管是因为缘故，圣旨已下，再无回旋的余地。慧欣，日后该改口了，他不再是恭王，只能称呼他大皇子。”
“已经封王的皇子被褫夺了王位，这也是大楚建朝以来头一份儿了。”苏皇后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陛下是真的动了大怒了。”
夏侯明恪被褫夺王位，这是苏皇后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垂眸深思，“瑞王为何会去清风馆，可查到了?”
慧欣姑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查到，不过……这件事情好像和曲家小姐有点关系。”
“曲南泠?”苏皇后眸色微深。
“瑞王到底是怎么去的清风馆，没能查到，但是在这件事情之前，瑞王和曲家二小姐走得很近，而在瑞王从清风馆出来的那一天，曲二小姐当街和瑞王发生了争执，还差点伤了他。”
慧欣猜测瑞王出事，大概和曲南音有脱不开的干系。
苏皇后的眼眸微微向上挑，不以为然，“曲南音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没这个本事。瑞王的事情如果真的和曲家有关，曲家大小姐倒是很有可能。”
她见过曲家的两位小姐，这对姐妹花各自是什么性子，她还有了解几分的。曲南音天真可爱，看似腹有诗书，其实那不过是舞文弄墨，若说心机手腕，她远不及她姐姐曲南泠。
“慧欣，吩咐下去，再查。”
听苏皇后的语气，似乎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慧欣面露犹疑，“娘娘，瑞王已经被贬去偏远封地，此生再无指望，此事连陛下都不再查了，我们为何还要费这个工夫?”
此事并非是苏皇后的算计，但是结果却是对苏皇后有利的，瑞王背后有孙家，不可能投靠苏皇后，眼下瑞王被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这对苏皇后来说是意外之喜。
已经得了意外之喜，还要费工夫，这会不会是浪费?
“慧欣，你觉得本宫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苏皇后反问，似笑非笑。
慧欣立刻摇头，“娘娘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奴婢愚钝，请娘娘恕罪。”
饶是她伺候苏皇后多年，此刻也摸不准苏皇后的心思。
“瑞王出事，连带着将恭王也拉下了水，若是本宫再追查下去，你说能不能还有意外的收获。”苏皇后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宅心仁厚，如今却亲手处置了自己的儿子，心中必然不痛快。若是被他知道谁是设计瑞王之人，他会轻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