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女子宿房里同样也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
高葵轻喘着气坐在床头,脑门上沁出丝丝细汗。两手紧紧抓着被子的边角,诚挚纯粹的明眸中透露着几分慌张不安。
“鸣欢…鸣欢!我好像听到外面有狗叫!”
睡在高葵右侧的蒲鸣欢一条大腿压在身旁的长孙玉璇腰上,摆着奇异的姿势,早已酣然入梦。
任凭高葵连连几声又拍又喊,依然雷打不动,丝毫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女子宿房内寂静无声,只有或浅或深的呼吸声。周围尽是一片漆黑,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高葵习惯了身旁夜夜有盏微弱的烛火在侧,这下可算是彻底没有了睡意。
她连忙用被子将全身包裹住自己,两只眼睛滴溜滴溜左右乱瞅,不敢出一口大气。
“你怎么了…”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线在漫长幽暗的夜海中,宛如自深处涌动而现的一抹涟漪温光。
“我有点怕黑…”高葵吞咽口水,嗓音弱弱发颤。
话音落下,高葵只能模糊看见对面一个高挑的人影停顿了片刻。
身影左右微晃,动作轻缓。似乎是在掀被起身,准备穿鞋下床。
‘吱呀…’推门的动静传来后,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内,便很快不见了踪影。
高葵不禁觉得有些纳闷,左思右想楞是没有半点头绪。
高葵越想越困,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却不敢合上眼睛睡着。
半晌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逐渐闭上了眼睛。而当她再次猛地睁开的时候,阴暗的瞳孔里蓦然出现了一片黄绿色的光亮。
高葵瞬间本能惊喜出声:“哇!萤火虫!”还是装得满满的一袋。
她下意识抬起头,只看见魏禾那张透白渗着凉气的冷谈面孔,身上还带有晨露清沁的味道。
“门口的灯笼挂得太高我爬不上去!你凑合着用吧…”生硬不自然的几句话匆匆说完后,魏禾便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
“小禾!谢…谢谢你…”高葵小心翼翼地两只手捧着那袋萤火虫,眼神更加纯正清明。
冠云私塾内的书楼茶阁上和每间房间门口两侧,都挂有两盏的制作精巧的红白灯笼,以便用作照明使用。
不知不觉破晓,黎明仿佛总是在恍惚之间降临。
而奉违似乎已经越来越习惯了彻夜不眠,明知不可能触碰,却还是想在幽暗的角落里亲眼看着它一点一冉冉升起……
不经意一个侧眸,忽然瞥见一条全身幽黑的长蛇半个身子卡在墙里挣扎,进退两难。
他不由得吁息,眼神略带玩味,嘴角轻扬。
随手捡起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只见‘啪’地一声!使残洞上方摇摇欲坠的石块悉数落下,那条黑蛇瞬间获得自由。
很快钻入私塾内密茂丛生的灌草中,不见踪影。
次日清早卯时初,天空疏星寥月,还是一片朦胧的鱼肚白。
也许是因为居山靠水的缘故,每日一到这个时辰,整个倚云端上方仿佛像笼罩在云深雾撩之中。
抬头便见连绵的群山起伏,闭目可听淙淙谷间流水。煦风吹过绿阴的落叶,鼻尖轻嗅清新不腻的芬芳花香。
而鸳鸯渡给人的感觉则是说不特别有稀珍的落英合欢,说特别的话却没有太过令人铭心镂骨、流连忘返的事物。
隋文帝坐在宅院的老树下的石桌前,一大早突然心血来潮有了兴致,便拉着陌满奇陪自己下两盘黑白棋。
暂且抛去君臣的身份,此时此刻,两人仅仅只是棋场上难得相逢的对手。
各自运筹帷幄,以退为进。硝烟四起,势均力敌。
“老爷!现在的局势对您十分不利啊!看来十有八九会要全军覆没了!”鱼具泪如鬼魅一般,霎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的跟前。向来棋艺不精的他,点评倒是头头是道。
隋文帝的嘴角逐渐上扬,泛着细不可察的笑意:“不到最后分出胜负之时,一切好坏的言论都还为时尚早!”语毕,两指尖间紧掐着的黑子也随之落在一处不起眼的位置上。
陌满奇蹙眉,眼神微微出神,像是若有所思一般。迟疑观望,举着白子的那只手腕犹豫不定。
正是因为太过了解隋文帝向来琢磨不透的行事作风,这才更加不敢大意,怀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一阵春风吹过,老树枝间便有些许绿叶纷纷旋舞落地。
正在这时候,走来了一位负责打扫宅院的老者。鬓发银白,年逾半百,面貌慈善。
‘沙沙沙…’
老人衣着质朴素单,步履蹒跚,手握一把缕缕柳枝编制而成的扫帚。眼眸低垂投入,清扫着树下残留的落叶。
做事沉默无声,身上好似有一股历经骤雨后的平淡沧桑感。
正打得水深火热的隋文帝与陌满奇也察觉到周围的动静,下意识侧眸瞧去。
那是一双饱经多少风霜的眼睛,深凹炯亮。
不等几人有何反应,那老人便开始上下挥动手势。
三人顿时领悟心想:原来这位老者是聋哑人,无法开口说话。
“这位老人家想表达的什么呢?”鱼具泪前思后想,不禁困惑出声。
就在这时候,在近处浇灌田园的年青男子,适时开腔为其作解:
“花匪爷爷的意思是…宅院的下人们已将早膳准备好!还请几位尽快挪移贵步。”
紧接着,被男子称唤作花匪爷爷的老者又迅速比划了几个手语。
那男子认真盯着看过几秒钟后,便也在空中打了几个手势,好像是示意他放心。
老人无声点点头,半佝偻身子。走三步歇两步,缓缓走进宅院中其中一间普通的房屋内。
见到这情形,原本正下棋下得兴致极高,还在排兵布阵的隋文帝立即被吸引去多大半的注意力。
“这挺有意思的啊…这位小哥!耽搁你片刻!有件事情不太能想明白,可方便告知一二?”
那青年男子闻言,立刻拱手行礼:“折煞折煞…这位老爷!您大可请问!小人定然不会有半点隐瞒!”
隋文帝身体前倾,扶住男子:“快请起!不必多礼!方才我见那位老人家的举止十分古怪惊奇!看样子双耳失聪,无法听到声音!但你二人不用开口说话却能够正常交流!着实令人惊讶,前所未见哪!”
“这莫非…是民间流传的某种秘诀吗?就像类似于…江湖中常见的腹语一般?”陌满奇早年开始便大隋各地观山游水,也算是广闻博见。却也不由得仔细迁思回虑,思考时习惯性掐动手中的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