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一开始我并没打算瞒着爱人,只是每次我准备向他说明时都有一些事情发生而岔开了。这也许就是命。
那天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包里放着证明我得病的病历和拍的脑扫描片子,急切想向亲人倾吐苦闷的压抑心情让我一个人在屋里暗暗垂泪。那个时刻,我是个渴望庇护的小女人,我还没有坚强到打算一个人扛起所有苦难的地步。
爱人当时不在家,他去幼儿园接儿子了。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在胡思乱想,突然一个不经意的念头在脑中闪现:说不定大夫会是误诊?现在我无法表述闪现那个念头时百感交集的心情,那时我是无神论者,但为了让诊断是错的,我暗暗向上天虔诚祈求。
爱人和儿子回来了。儿子一看我在屋里坐着,高兴地扑过来说:“妈妈,你今天回来得很早啊,你在家里等我吗?”
“嗯,是的。宝贝,你今天在幼儿园乖了没有?”
“嗯。”儿子睁大乌黑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我今天可乖啦,不信你可以问爸爸。”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爱人就给儿子说:“把你今天在幼儿园学到的东西表演给妈妈看吧。”
被提醒了的儿子马上兴奋地说:“妈妈,妈妈,看我今天在幼儿园学会的。”说完,儿子就摇头晃脑地开始给我背诵“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儿子背得很清楚、流畅,一边背一边加入了形象的动作,那可爱的动作和稚嫩的声音瞬间秒杀了我的神经。我一把搂过儿子,连声夸奖:“宝贝,你真棒,妈妈真为你高兴。”说这话时,我硬是按捺住已涌上眼睛的泪水,强作镇定地望着他们父子俩嬉笑的容颜。就在那一瞬间,我决定在彻底确诊前不告诉我任何的亲人,我不忍心破坏家里祥和欢乐的气氛,不忍心让亲人为我担心。是我的宝贝儿子那一刻给了我担当的勇气。
我的儿子从小就特别懂事,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似乎就能听明白大人给他说的话。从满月开始理胎毛时就不哭,那时还小,在凳子上坐不稳需要抱着,但小小的他居然知道配合,让低头就低头,让做什么都是乖乖地配合,连给小孩子常理发、见惯哭闹踢打十八般武艺的理发师都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的孩子真乖啊,很少见这么听话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听到这话,那种骄傲是难以言表的。
一岁左右刚学会走路的儿子生病了,需要住院打针。我抱着他坐在病床上等护士配药的时候对他说:“宝贝是不是很难受?”
他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慢慢地点头。我接着说:“宝贝想不想快些好啊?那就要打针、吃药。虽然打针很疼,吃药很苦,但宝贝要听话忍着,只有这样病才能好得快,明白吗?”
儿子看着我,病容满布的脸上写满了理解,他点头答应了我。连我都没想到,护士来打针时,我那才一岁多的儿子居然真没哭!他静静地乖乖地没有丝毫挣扎地让护士在他头上扎针,当时的情景一下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知该有何反应,看到宝贝那样乖,我反而因欣慰、心疼等种种情绪的交织,坐在一边止不住地哭泣。护士扎好针后,对我说:“你看你儿子那么勇敢,一声不吭,你更不能哭了。”然后叮嘱儿子千万不要乱动头,免得跑针。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我真没有胡说,在点滴注射的几个钟头里,我的宝贝一直保持侧头不动的动作,一点都没乱动,他那时才一岁左右就有这样的耐力,让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想到。
儿子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做出一些成年人未必能做到的忍耐,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连孩子都不如!就在那一刻,我咽下了几乎已到嘴边的话!而这一咽就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