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桃源主便感觉一股无名之火呼地从心底升腾而起,要说刚才之怒,是由于他们对自己怀疑所产生的躁烈之火,噼噼叭叭地在脑上慢慢煎烧,现在珩轩突然提到爱鹰林,更似是在燃烧的劈木柴火中倒入了一瓮油,那股煎火便突然一下自心底爆燃而出了。“如此我便明白了,今日所言议事之会,原来是对我黛桃源的声讨之会!适才疑心我黛桃源加害素桃源主,尔后又怀疑我黛桃源私藏桃源鉴!如此可笑!可恨!”黛桃花源主忿忿道。
众人见黛桃源主怒火升腾,纷纷上前劝说。
嫣桃源主道:“贤侄,并未如你所想,我等只是请你来好言相商,并未将你看作恶人。”
“罢,尔等信我便信,不信也无须多言!”黛桃源主说完拂袖转身欲离去。
柳韵之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黛桃源主,我等之意并非似你所想,还请留步……”
“休要多言!”黛桃源主一把扯过衣袖,拿眼恶狠狠地盯向柳韵之,又转头对众人说:“你等均被迷惑了双眼,若要论桃源鉴之失,此人最为可疑!”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只留给众人一阵嗟叹。
太阳从平鎏峰顶缓缓滑落,于是阳光在丛林中布下的绰约光影渐渐地偏转了方向,由白日耀眼的刚劲光柱变成了柔和的斑驳斜影。雾升起来,缭绕了这虚幻飘缈的光影世界,树便不再是树,光便不再似光,影也不像是影,眼前就是一个极美的世外桃源。
老护者坐卧在院内那株老桃树下的草席之上,看着暮色降临前的大美景色慢慢变淡,也使他的思绪逐渐褪去色彩,飘回到了那模糊的灰白世界。他呷了一口觥中之酒,想起了他的美丽妻子桃隐。他记得与她第一次相遇是在一棵凤凰松边,当时她站在那棵高约丈余的松木之下,一回眸间与他四目相对时,便心定了他们后续的姻缘。他对她说:“我将会倾此一生在平鎏山上守护桃源鉴,你可愿与我共守寂寞?”她说:“我并非守候寂寞,我只是守候着你。”他的心便被融化了,就倾尽万般心力与柔情呵护着她,这个此生他最心爱的人儿。他们就这样携手屡屡走过了门前那条通往林中的蜿蜒小径,相依静坐着看过无数次山中日出日落,留下十载满满的心动与甜美。在第十年,她为他诞下了他生命之中的第二至爱,他的爱女绾桃。就在那一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温暖日子里,他入山采药而留她独自在家照看绾桃。她哄绾桃入睡后走到桃源涧舍门外,一眼便看见平鎏主峰半山腰的积雪之中有一点鲜艳的红色,那是千年难得的一绝红。她想到了他的咳疾,一绝红便是治疗咳疾的百灵之药。为了在一绝红消失之前将其采下,她独自冒险向平鎏主峰上登去,就在她即将采摘到那支灵药时,脚下的雪层崩塌了。她便这样离开了他们,为了他能够更好地在平鎏峰上坚守使命,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接下来他陷入沉沦而无法自拔,他曾经无数次地追问自己,这便是自己的使命么?为了这份使命,失去最心爱的人值得么?自己还应该坚守下去么?他几乎迷失了自己。那时候,绾桃的哭声常常在他身边响起,在他从手忙脚乱到娴熟自如哺食爱女的过程中,他终于想得透彻明白了:他肩负的使命无比神圣,他的使命不是守护桃源鉴,而是保护整个桃花源,保护桃花源里的每一寸土地,呵护桃花源内的每一个人,包括他的爱女绾桃。于是他更加坚定了信念:自己此生永属这里,自己应该永远在这里守护桃花源,守护他的至爱桃隐,直至死去。
一阵风吹过,挂在头顶桃枝上鸟笼内的那只小雀便立时开始兴奋地跳跃鸣叫,将树上一片花瓣抖落下来。绾桃应该快返回了吧,护者这样想。他想念绾桃了,绾桃这次护送桃源鉴下山,停留的时间比以往久了一些。唉,她已经长大了,应是在山下贪恋了自己最爱的景,抑或是遇到了自己心仪的人。只是这些时日就寂寞了平鎏山,这里没有了绾桃的欢快笑声在山间回响,没有了她的轻盈脚步在树下萦绕,护者便只有终日在这棵桃树下独饮,盼数着她的归期。
三声轻轻的叩击声在院门上响起,护者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细听,没有错,紧接着门上又传来三声有节奏的敲击。护者的心间立即愉悦起来,绾桃终于回来了。他连忙从草席上站起,快步向院门走去。在接近门前时,他潜意识中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因为这敲门声不似是绾桃所为,以她的活泼性子,应是很远就发出“爹!我回来了!”的叫嚷,门也不会来敲,而应是急急地推撞而开。但这只是转念一间,紧接着护者并未在意这些细节,他想,也许这是他的宝贝精灵制造的又一个调皮把戏吧。
护者猛地打开了门,一个手掌突然就向他拍击而来。他对于绾桃的把戏早已了然于心,于是一个原地旋转避开了,紧接着第二掌向他袭来,他竟然不愿躲避让出胸脯迎了上去,他要直接将她的手掌震开。可是那并不仅仅是一只手掌,那只手掌之中还握着一把短剑。短剑深深地刺入护者的胸膛,与此同时那人也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你是何人?!”护者手捂胸口厉声喝问。
待那人站定时,自门左右两边又闪出三人,他们身着黑衣,以黑布蒙面,相互对视一眼后,不由分说向护者扑来。
护者忍住剧痛将门合上,迅速闩住门闩后便向院内退去。刚退到内室门口,就听到院门被踢碎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看着冲到院中那株老桃树下的四名黑衣人,问:“各位硬闯我平鎏峰,所为何事?!”
四名袭击者没有回答,立于中间的一名黑衣人伸出右手,向他做了一个讨要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