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来人往,呼呼的冷风似乎并没有消除人们玩乐的热情。拥挤的广告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像是争先恐后要开屏的花孔雀。大街的拐角处,几个穿着旧旗袍的风尘女子,挥舞着柔弱的臂膀,招揽着维持生计的生意。
还未打烊的一处小酒馆里,陆传景已经喝下七瓶烈酒,酒馆的小伙计焦急地等待,等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就把门关了睡觉去。醉醺醺的陆传景心里却依然清醒,想用酒麻醉自己,结果却怎么也掩盖不掉内心的孤楚。一个天下换了另一个天下,结果却是更劣迹的东西显露出来,那样赤裸裸地摆在前进的路上,让人如此无望。跳出来,他急需要跳脱出这种窒息的圈,离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离开,就意味着要一个人继续漂泊,可等漂泊回来,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本来拥挤的街道此时却显得格外宽敞。黄包车拉着烂醉的陆传景,往陆府赶去,耳畔的风声刮过每一寸头发,留下的只有冰冷。陆传景被一直等在大门外的阿城给背回了房间,文玲和筱揽月等人忙着服侍他,夜里陆传景吐了两次,筱揽月就跟着收拾了两次,她在心里不断地鄙视着陆传景,这个少爷什么都不会,就会喝醉了给别人添麻烦。
第二天早上快接近中午时分,筱揽月端着水进来,将茶杯放在陆传景的床头。看到被子散落到地上,她将被子拾起,扔到了床上。刚要转身,手却被人给攥住了,然后一拽,被人拽到了床上。陆传景也不睁眼,任由筱揽月试图挣脱他的手。筱揽月从他的胸膛上起来,想抽出手却怎么也不成功。陆传景慵懒地一转身,就抱住了筱揽月的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这个丫头充满了想靠近的欲望,就像是罂粟,让人迷恋。对,就是迷恋,陆传景也不明白他迷恋她什么。
筱揽月这下急了,她抓住握着她手的那只手的手指,向后用力一掰,陆传景一个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叫出来,睁开了眼睛,并松开了抓着筱揽月的手。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敢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筱揽月快速从床边站起来,素手静立说:“二少爷,我这是在保护我自己。”
“保护?我对你做什么了?”
“您做什么您自己不清楚吗?”筱揽月又在小声抱怨
。陆传景一下从床上起来,冲到筱揽月面前问:“你说什么?!我看你这样不止一次两次了,你在骂我?”
筱揽月看情势不对,想要跑出去找文玲进来,陆传景看她想跑,一下拉住她,把她箍在了怀里。筱揽月一边推着他一边气愤地说:“您还说您没对我做什么吗?我虽然是个没有自由的丫鬟,但也有不喜欢让人触碰的地方,所以我以我卑贱的自尊请求您,请求您能尊重我这个卑微的人。”筱揽月仍然带着她独有的倔强。
“你...我不是不尊重你,只是......”陆传景看着那张爬满了委屈和倔强的白皙的脸,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筱揽月等着他说完,可往下的话却没有等到,她抬起头,却正对了一个带着星光的眼睛。她从这片星光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样弱不禁风又漂泊无依的身影。陆传景看着清清澈澈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吻在了她的额头。筱揽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僵在了原地。她一时之间忘了保护自己,忘了推开这个“欺负”她的人。她不是不想逃,而是不知要作何反应。
如烟受夫人的吩咐,去给陆传景传话。如烟到了二少爷的房间门口,她刚要敲门进来,却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如烟怔在了原地。如烟从惊愕转为气愤,然后心内像有一团火在烧,她把这股怒火全推到筱揽月头上,她想这个丫头怎么如此厚颜无耻地去勾引少爷,如此不安分守己地做她的粗使丫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接近少爷。如烟越想,心内的火燃烧地就越旺。她忍不住使劲敲了敲门,眼睛死死盯着陆传景怀中毫无反应的筱揽月。
两人听到敲门声,筱揽月立马推开陆传景,看向门口,看到一脸怒气的如烟。陆传景却不看门口,眼睛仍放在筱揽月身上,却听到如烟的声音:“二少爷,您刚刚忙什么呢?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筱揽月像是植物人一下子苏醒,尤其是在被如烟撞到的情况下,她只感到尴尬和愤怒,她急匆匆走出了门口,连跟如烟应有的招呼都没打,她奔向自己的房间,把门锁死。她惟愿此生能再也不出门,再也不见他!
陆传景看着跑出去的筱揽月,还只当她是难为情,他把视线转到如烟这里,随意地说:“你不用说,我知道肯定是夫人叫我。我待会就会过去,你先去回夫人吧。”陆传景整理着衣服。
如烟强压下怒火,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二少爷呢?“二少爷,我保证,刚才我什么也没看见,打扰了您的话,还请求二少爷一定要原谅我,我也是受命前来。”如烟堆着满脸笑容说。
“被你看见也没什么,我不在乎。”
“二少爷,您怎么做是您的事,只是别玩大了,要不不仅夫人这关过不去,老爷那边更不好说的。”如烟客客气气像是在提醒二少爷。
“如烟,夫人那边还托你照顾好她老人家,不要让她操心生气。”
“二少爷您这话说的,我是下人,服侍主子天经地义,主子要干什么,我只当是尽心去做,不敢有半点差池。二少爷,服侍您的丫鬟跑了,要不要我替她服侍您一下?”
“哪能劳烦如烟姐姐呢,你去夫人那吧,就说我马上到。”如烟嗤地笑了一声,嘴角微微一瞥,心却无比地痛。